大人饶命!”她哭喊道,“奴家也不知道为何会起火……奴家平素一直是在夫人卧房外的小间睡的,睡着睡着就闻到烟气,醒来时卧房已经全被火吞没了……入睡前管家也来巡视过,一切如常,只循例在夫人卧房里留有一盏灯,怕夫人醒转后慌乱。”
她抬起头。“想、想来是灯自己翻了,诱发火情……奴家自幼便在这家长大,夫人员外都对我极好,我万万不会去害夫人啊!”
将领仔细看看她,大概看出她没有说谎,兀自点头。
“那便该是了,”他说,“许是灯翻后,起了火,这时节天干物燥,火起得又快又急,夫人又未醒,自无法逃出来,也无从呼救……”
“不。”我忽然说,“这火绝不是自己起的!”
“阁下何意?”将领问我。
“是有人故意在夫人身上点了火。”我说。
坊正惊呼一声,又捂住嘴。将领也愣了须臾。
“有何为证?”
“大人可以闻闻夫人身上,”我说,“你是从军之人,也许知道是为什么。”
将领闻言,伸指从夫人的尸首上拈了下,凑到鼻前细嗅,随即面色一变。“是火油。”
“我冲入卧房救夫人的时候,”我继续说,“闻到屋内都是这股味道,且粗略察看屋中情形,唯独夫人和床榻烧得最凶狠,我想,这就是火的起处。”
我又看看将领。“方才我不知这味道发于何物,大人说是火油,我便明白了,是有人在夫人身上浇了火油,然后引燃,为的就是烧死夫人。”
坊正腿开始打哆嗦了。“那……那就还是这家的人做的?”
“不可能,”将领摇头,“这种火油只在军中使用,寻常人是拿不到的。”
“那是……”坊正不敢说话了。
将领也紧锁眉头。少顷,他站起身。
“来人!”他喊道,“把这家上下全抓起来,投入县衙大牢,莫叫一人走脱!夫人尸首也小心抬回去,叫仵作查验,其余待我禀报知县,一一细查!”
他又低头小声叮嘱坊正:“今日之事,切莫外传,待火停了,赶紧叫人清扫一下,过几个时辰大皇子便要驾临,若叫上头知道了,我要你好看。”
坊正连声称是。
“阁下若方便,还请随我——”将领转回头,要招呼我,却怔住。
地上只余夫人尸首,哪还有我的影子。
趁众人不备,我已和九枝悄然离开李家,赶回客栈方向。
我二人身份特殊,细问起来又要多生事端,不想搞得那么麻烦。
来龙去脉,我大概都想到了。那伙黑衣人此前被我所阻,怕我身后还有更深一层的人物,担心这阵子他们所做的事情败露,便要赶在我之前把余下的尾巴清理干净。
李家夫人一定是见过他们如何夜间掳人,原本他们不想下杀手,就只把夫人打晕,再做打算,没想到遇上我,猜我很可能会去找李家夫人,索性将夫人杀掉了事。
以他们的身份,拿到火油并不难,要避人耳目潜入宅中放火,更是轻而易举。
死无对证,夫人死了,他们做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我背上渐渐爬起凉意。这些人的毒辣、果断,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和我交手后不过两刻,就杀入李宅灭口,人命在他们眼里,似乎无足轻重。
这样想着,我不由握紧了怀里的短刀。
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那这次,我遇上大事了。
清晨,我和九枝照旧下楼用早。忙了一夜,我们两个都有些困顿,九枝连吃饭都没什么精神。客栈内倒是一团喜气,一大早店家就带人把客栈上下清扫了一遍又一遍。
“掌柜的,”我试探着问,“昨夜城中可有发生什么?我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城西边有些喧嚷。”
“哎哟,那客官睡得可是真浅,”店家说,“听说昨夜城西郊起了点火,但无大碍,很快就扑灭了,这你也听见了?离这里可远着呢。”
我笑笑,没说话。看来那将领和坊正把消息掩盖得不错。
“对了,掌柜的,”我吃了两口饭,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说这大皇子来了城里,住在哪儿啊?总不会住客栈吧?万一看上我住的天字房,我怕不是还要让出来?”
“客官说笑,”店家笑呵呵地说,“皇子这般尊贵,怎会这样住客栈?都是提前选好了这里哪家大户的宅子,把宅中的人请出去,上下护卫起来的。”
他开始抹第三遍桌子。“至于选的谁家宅子,那咱们就不知道咯,也不敢打听,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也是。我把弄着筷子,默默思忖。
正出神间,冷不丁听到一阵严整的脚步声,瞬息间,一队甲胄齐全的兵士从客栈门外冲进来,两队人把住门口,三个人径自走入大堂。
他们面色阴冷,也不说话,只是在大堂内巡睃。
“军爷!”店家愣了一下,赶紧迎上去,“怎么忽然前来鄙店……”
“一边儿去!这里没你的事。”打头的一员将官说。
他一把推开店家,再度扫视,最后视线停在我脸上。
“你!”他把手一指,“出来!”
“干什么?”我平静地问。
“知县有请,随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