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城内有一处有名的鬼宅, 据说里面经常闹鬼,夜半时常传出婴儿的啼哭,女人疯癫的哭骂, 月圆之日,还有无头鬼尸在庭院散步, 十分恐怖诡异。
亲耳听到过鬼泣、亲眼看见过闹鬼的人,无不吓得鬼哭狼嚎,失禁逃命。
鬼宅位于城东朱井街,占地偌大,断壁残垣, 灰暗失色的雕栏画栋,干涸枯败的荷塘拱桥,无不诉说着这座巨大的宅院尚未变成鬼宅时, 是何等的精美奢华。
如今哪怕是白日,烈日照射下,依旧驱不散鬼宅里弥漫的那股子浓重的腐朽阴凉气息。
鬼宅之所以闹鬼,缘于第一任主人全家死绝,那可真是死的又冤又惨,可谓是鸡犬不留,上至七八十老奴,下至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 无一活口生还。
宅子空置两三年,断断续续出现闹鬼事件,大多都是更夫或走夜路的行人听见从无人的宅院传出渗人的哭泣声而已,并未闹出人命。直到后来有人贪慕这座奢华无比的大宅子, 不信邪地以低价买下,又请和尚做法驱邪。结果没住两天就不得安宁, 家里人疯的疯,死的死,夜半甚至出现红衣厉鬼索命,吓得新主人连夜搬家逃命。
后来又出现过两任头硬的新主人,皆被鬼怪闹得搬了家。
当地官员得知宅子闹鬼,觉得晦气,便命人去放了一把火,宅子烧到三分之一,天将暴雨,将火扑灭了。当天夜里,放火的人起夜小解竟摔井里淹死了,而下令的那名官员据说被宅子原本的主人索命,被吓疯了。
自此,鬼宅之名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姓闻之无不色变,鲜少有人涉足此地。
就连雍州官员也是绕道走,生怕遭来厉鬼的报复,再不管这座宅子的任何事。
毕竟,雍州官吏大多知道宅子的主人因何被屠满门,无人触霉头。
夜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鬼宅的门。
曾经牢固气派的朱漆大门,早已在年代失修和大火的轮番侵蚀之下变得焦黑、破损、陈旧,摇摇欲坠地悬在同样破旧不堪的门框上。
顾九卿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脏污的黑灰,沉默地掏出一方帕子,将手指擦拭干净后,方抬腿走了进去。
入眼满目荒芜衰颓,漆黑瞳孔里渗出的苦恨死寂霎时铺天盖地将他淹没,心里寒冷无温,宛若寸草不生。
他,也如这座鬼宅一样,腐朽阴森,见不得天光。
鬼宅原本的主人姓薛,是前太子妃的母家,也是他的外祖家。
记忆中,只来过一次。
但幼时阿娘经常在他耳边念叨,阿烬,阿娘无法回雍州,日后有机会记得代阿娘去探望外祖父。阿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对他说,薛家老宅里有一座特别大特别漂亮的紫藤萝秋千,每到开花时节,紫藤花可好看了,荡着秋千闻着花香真是阿娘最快乐无忧的日子。
阿娘不无骄傲地说,这可是外祖父专门为阿娘做的,阿烬不知道外祖父的手有多巧,会做诸多有趣的玩意儿,送到东宫的木马等千奇百怪的木雕模型皆是外祖父亲手雕刻。
外祖父当年为阿娘雕刻的木雕玩意儿,都被阿娘藏在老宅里。如今又为阿烬雕着玩,阿烬可要记得外祖父的好。
外祖父的手艺确实精湛,雕刻的木马暗藏机关,会动会跑,很是有趣儿。
薛家这位外祖父更是做的一手好文章,是闻名遐迩的大儒,桃李满天下,许多身居要职的官员皆是外祖父的门生,族里亦有诸多子弟在朝为官。只是外祖父无心入仕,一直居安雍州,直到舅父春闱榜上有名,成了那一年的状元郎,外祖父怕舅父年轻气盛,不懂为官险恶,便举家搬迁燕京,为其坐镇指点。
阿娘自也去了燕京。
后来,事情远超出外祖父的发展,没想到女儿姻缘巧合下与怀仁太子相识相爱,竟做了太子妃。儿子似乎也有大志向,竟有宰辅之志。
见薛家有成为庞大外戚之势,外祖父当机立断,甚至以死胁迫舅父寻个时机,外放回雍州做一县父母官。舅父为了外祖父,不得不放弃锦绣前程。
从雍州到燕京,再回到雍州,舅父可谓是郁郁不得志,但也拗不过老父的想法。
如果怀仁太子登基,舅父或可重回燕京朝堂,大展宏图。
但一切终止于,十二年前魏王发动的那场宫变。
薛家,乃太子妃母家,阖族抄灭。
一百二十一口,一个不留。
就连薛家满月的婴孩,都未放过。
薛家被魏王(如今的魏文帝)以逆党论处,无人敢收尸,无人敢立碑,无人敢祭拜,最终被官兵葬入城郊乱葬岗。
顾九卿踩在废墟瓦砾之上,循着与记忆中对不上的坑洼小路,来到后院一间遍布蜘蛛网的闺阁房间。
屋内贵重物件早已被洗劫而空,那张价值千金的拔步床则被人损毁,早已不复往日的光鉴,屋内只余几个破烂的桌凳歪斜在地上。
他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在床底摸索半天,总算找到阿娘所说的机关。
拔步床身原本合拢的木板出现一道缝隙,他顺势往两边推开,又摸到另一处开关,顾九卿伸手一按,床上的地板打开露出一处只能容一人的狭小空间。
点燃火折子,照亮里面的情形。
顾九卿瞳孔猛地一缩。
里面并无阿娘藏的物什,却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牌位。
有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还有阿娘的。
阿娘的牌位与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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