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些的时候, 天色擦黑,苗冬青便匆匆忙忙要走。
他是?机械厂机修车间的电工,上班是三班倒。今晚也是他值班上工的时段。
走?之前, 不忘给姜湘塞了一沓钱,还有?票,一斤两斤的粮票,一张糕点票, 两张工业券。
“你?刚回城, 用钱的地方多, 这钱算是?我借给你?的, 不多,只有?二十块钱, 应该够你一段时间花了。”
“我不要钱。”姜湘收了?粮票和其余几张可?能用到的券,然后把钱塞回去, “冬青哥, 你?放心, 我有?钱花呢,用不着你?接济。这些粮票我就?收了?,下个月还你?。”
“当真有?钱花?”苗冬青问。
“有?,够用呢。”姜湘重重点头。她没说谎,她口袋里确实有?钱,虽然不多, 但短时间内够用。
更何况她进了?国棉厂,有?了?临时工的工作, 一个月以后就?能领工资, 到那时更不会缺钱花了?。
苗冬青放心离开。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世?界白茫茫一片。姜湘站宿舍门前, 倚靠着栏杆,看着他下楼出来,推着自?行车,然后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望着望着,姜湘心里突然便有?些不太踏实。
其实苗冬青这工作挺好的,机械厂的电修工人,靠技术吃饭,工资也高。
这年头就?缺这样的技术人才,不出意外,他能在机械厂安安稳稳干一辈子。
但是?,想到苗翠枝和她说的话,下了?雨或者下了?大雪厂区停电,车间的人都派苗冬青出去抢修……
偶尔一次两次可?以,次次都派他出去,时间久了?,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要知道,有?时候电工还得爬高高的电线杆,一个人站那上头维修故障。
姜湘咬了?咬唇,这样不行,下次再见?到苗冬青,她务必得和他说一说,让他想法子维护一下工友关系。
至少平日里干活,必须得有?一个同事搭档在他身旁照应。
夜深了?,趁着水房这会没人,姜湘过去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回屋睡觉。
关紧门窗,盖好厚实棉被。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因为?冷,屋子里面没有?生火,姜湘睡得迷迷糊糊时,瑟瑟发抖拢着棉被把自?己团成一团。
一夜天亮。
大清早不到六点钟,楼道里叮叮当当的动静此起彼伏。
姜湘硬生生被吵了?醒来,睁开眼,酸软着四肢坐起身,慢吞吞下床去翻自?己的包裹。
第?一件事就?是?去拿纸巾擤鼻涕。
晚上睡熟了?没多少感觉,醒来才发觉自?己两只鼻孔堵得严严实实,脑袋也昏沉,八成是?冻感冒了?!
今天是?她在国棉厂上班第?一天,哪能请假呢。
姜湘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无奈叹气,又爬到上铺把衣服一件件穿好,拿了?搪瓷盆和毛巾,愁眉苦脸哀怨出门,去水房洗漱。
大清早起床的人不少,水房里面及其热闹,刷牙的刷牙,洗脸的洗脸,男的女的都有?。
姜湘一进去,便呆住了?。
“妹子,来,这边来。”有?妇女热情招呼,“我听她们?说了?,你?就?是?昨晚刚搬进304的那丫头吧?”
“是?。”姜湘迟钝点头。
兴许是?感冒严重,她脑袋沉得很,反应也慢一拍,浑身提不起劲来。
妇女把她拉到身边来,腾出位置,和她共用一个水龙头。
姜湘沙哑着嗓子道了?一声谢,然后拿搪瓷缸接水,挤牙膏,刷牙。
四周人群纷纷投来视线,悄悄打量着她,目光各异。
妇女离得近,同样不留痕迹地多看了?姜湘几眼,越看越喜欢。
要她说,国棉厂最漂亮的厂花小女工都不如姜湘好看!
皮肤白得细腻,头发乌黑,周身气质格外地清新脱俗,让人移不开眼。
就?是?瞧着衣衫破旧了?一些,随处可?见?打满了?补丁,估摸着家里条件不怎么好。
妇女乐得收回视线,心道难怪昨晚大家都在念叨304宿舍呢,特别是?不少年轻后生,话里话外都在想法子打听姜湘的来处。
可?惜了?,没人清楚姜湘的底细。
姜湘不管周遭的人都在想什么,她病得难受,实在没心思和左邻右舍搭话交好,刷完了?牙,便拿起搪瓷盆,拧开水龙头接水。
“哎,别傻乎乎的接满了?,管子里的自?来水冰着呢,掺点热水。”
妇女忙把地上的藤编壳子暖水壶拎起来,给姜湘盆里倒了?不少冒着白气的开水。
“谢谢婶子。”姜湘又是?哑着嗓子连声道谢。
妇女不傻,自?然听出了?她嗓子不对劲,关心道:“是?不是?着凉了?呀?吃药了?吗?”
“没,中午我去医院买。”
“用不着去医院,”妇女热情道,“咱们?国棉厂有?自?己的医务室,就?在隔壁那栋楼里,一会你?去上班,顺路去里面买点药,方便得很。”
得知隔壁楼就?有?医务室,姜湘加快动作,草草洗了?一把脸,和妇女打声招呼便回了?自?己宿舍。
关上门,再把窗帘拉严实了?,姜湘打开柳条箱,挑了?几样果脯和枣饼,用搪瓷饭盒装起来,然后塞进军绿色挎包里。
没错,这些就?是?她的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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