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阳光有些冷, 像从树荫底下翻出来的枯叶,凉而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热量。
温桐侧过脑袋倚着出租车车窗发呆。
这?段时间太忙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以旁观者的姿态,静静观赏这?座城市。
许多?座逼近云端的写字楼, 外层的玻璃窗将落日余晖拦截, 切碎, 又重新折射回天边。繁忙的车流与嘈杂的人群在晚霞下定格,似一团滚滚燃烧的老?照片,橘红热烈。
她确实不像从事奢侈品行业的人。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她与城市也?格格不入。
刚念大学的时候, 她连安全带都不会系,司机当着同学的面质问她“不会系为?什么还?要坐副驾?”
那根带子该怎么抽出来, 坐下后又该怎么系上去, 往后的每次她都会在大脑里?事先排练好几次。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坐过轿车, 她最熟悉的交通工具是电瓶车。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她还?是坐在了这?辆车里?,就像这?轮红日平等地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就像这?条高速路上川流不息的人和车。
明天,后天,以后的无数个日子,它们都在那里?。
即便不像, 即便不会,也?没那么重要了。
温桐搓了两?下僵硬的脸颊, 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今天花的钱, 什么都没干成。
回到江岸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点。
在酒店他们的车开得急, 她没站稳摔了一跤,右腿膝盖正好磕到旁边的一块石头, 现下每走一步膝盖骨如同被生锈的刀重重划过,钝钝的痛。
她尽量避开右腿发力,一瘸一拐挪进大厦,保安大哥看她的眼神像极了看一个身残志坚的励志人士。
温桐计划打完下班卡就回家擦药,到办公室门?口才发现同事几乎都没走,看到她回来一窝蜂迎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下午的项目比较急,夏晚对于错过和偶像见?过的机会懊悔不已。
温桐把手里?的包放回工位,撇撇脑袋:“不太好,进度一点都没推成,白花了钱。”
瞅见?她瘪着小脸,旁边几个同事纷纷打起圆场:“没事的,第?一次对接不太顺利也?很正常。”
“对啊,连Tassy姐新手期的时候都会吃闭门?羹。”
工位隔壁的女生冷不丁喊了一句:“桐桐,你裤腿怎么有一圈泥巴?”
温桐顺势瞄了一眼,泥土都结成块了,是摔地上的时候蹭到的。
山林里?面比较潮湿,前台小姐扶她起来的时候只用湿巾擦干净了外套上的泥泞,大概没注意到裤脚旁边也?沾一块。
“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她轻描淡写带过,顺便问了一句,“大家今天都还?没走?”
夏晚勾着她的肩膀,语调上扬:“看来你下午不是一般的忙,公司大群里?的消息都没来及看。”
“国庆假期的安排出来了,10天。”
!!!10天?!
温桐立刻低头去找包里?的手机。
“所以我们在这?讨论假期去哪玩呢。”夏晚伸手将她垂在鬓边的一缕头发绕至而后,接着说,“组团旅游,你去不去?”
看到行政部?发的放假公告,温桐才敢相信接下来真的有10天假期。
“我就不去了吧,要回家一趟,大家吃好玩好。”
国庆回来就是她转正的日子,薪资构成会加上提成,到时候的工资应该会翻上一番,加上她目前存的钱,足够和哥哥租个房子了。
说干就干,温桐回到家后马不停蹄寻找招租信息。
公寓备的小医药箱里?有碘伏和云南白药,她一边滑动屏幕一边给自己的伤口擦药。
膝盖中间擦破了一块,皮肤表层像被掀起来了,露出里?面鲜红色渗着水珠的肉,有些可怖。
喷剂喷上去的那一刻,温桐蹙紧眉头,疼得直冒眼泪。
京港。
黑色宾利拐进堆满垃圾袋的巷口。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7点多?才逐渐停歇,路旁的垃圾袋经过雨水冲刷,里?面各种?液体腐败得更加厉害,散发出一阵阵潮湿的恶臭。
轿车停在一片布满油烟的握手楼前,许是郊区的缘故,竟然?能听到一阵阵的蛙鸣,愈加显得寂寥。
汽车正前方一个佝偻着腰的男人踮起脚往绿色垃圾桶里?钻,手里?的木棍在桶里?来回搅动,偶尔翻出两?个矿泉水瓶和易拉罐,也?不管脏不脏,从流着黄色液体的袋子里?拿出来,一脚踩扁,扔进地上躺着的蛇皮袋里?。
“诶。”
男人闻声?回头,毛线帽下的双目浑浊无光,猪肝色的脸皮好像快要脱落的墙壁,皱巴巴的,似乎一捻便会碎。
他躬着腰,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一步步挪过来。
林叙摇下小半边窗,把车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好好好,老?板发财。”他扯开嘴角,伸过来的手浮肿肥胖,指甲盖里?藏着一层层的黑色淤泥。
“这?么晚了,大哥还?不回家休息?”
倒掉瓶子里?的水,“咔咔”两?声?,男人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对折成小小的一块,塞进袋子里?,“我们这?些人哪有休息的哟,刚下完雨没人过来抢。”
林叙朝他拖着的蛇皮袋努努下颌,“这?一天能赚多?少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