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刚下?过?雨, 谢家滩曲折的小路泥泞不堪,几个小朋友在路边的河沙堆玩耍,荀秋觉得不安全, 先行下?车, 指挥着赵竞持把车就近停在了大榕树下?。
没大?人在家,谢梁就坐在叔公的院落里, 小小的身影背对他们, 头垂得低低的,手上拿着小树枝, 写写画画。
门锁半挂着,赵竞持伸手拉了一下门, 和荀秋对视一眼, “锁着呢。”
荀秋眉毛皱起来。
“谢梁!”她喊他一声, 孩子慢慢转过?来看她, 眼睛乌沉沉的,没有什么情绪似的。
荀秋把手里刚从?曲梦梦那里取的小甜点举起来, “快来姨姨这里,我们吃小蛋糕了。”
孩子眼睛动了动, 盯住了那个精致的盒子, 他扔下?小树枝, 又?弯腰在衣服上拍净手掌, 很?快地走到了铁门栏杆。
小蛋糕从?栏杆缝隙中被送到谢梁手里, 他垂着眼睛, 吞了下?口水, 轻声说道, “我还没洗手。”
五岁孩子的自理能力有限,他的脸和手不算太过?污糟, 可是柔顺的头发?却脏到快要打结,一看便知没有大?人细心照顾。
荀秋很?疑惑,九月一号镇上幼儿园开学的时候她还来过?一趟,给谢梁垫了学费,并且送他到老师手里。
那时候他还是干干净净的。
旁边的邻居见到生面孔,踱步过?来,“你们干嘛的?”阿姨疑惑地打量了两人,片刻后,又?做恍然大?悟状,“哦,你们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啊?”
村里的人不太清楚谢梁的来源,只知道是被谢老头收养,又?听说是开着车送来的,理所当然有了这样的猜想。
荀秋和赵竞持他们既没有承认,也没有马上否认,很?有默契地微笑不语,先听一下?邻里的口风。
阿姨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们这些人也太不负责了,怎么能让这种老头领走孩子呢?”
荀秋立即接道,“姨,我们就是来回访的,你能把孩子最近的生活情况简单说一下?吗?”
阿姨嫌弃地看过?来,“这还用?得着我说嘛,你们看他!”她一指谢梁,“来的时候多白净的一个,现在啥样子了?就开学那天听说有人来看,谢老头给收拾了下?,那鬼老头就知道打麻将,孩子一天一顿,要不是我好心,还不知道饿成什么样子!”
“一天一顿?”荀秋急道,“孩子去幼儿园的,怎么会——”
阿姨瞪她一眼,不耐烦地打断,“幼儿园?早就退费了,人说幼儿园反正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就是浪费钱,可你看他怎么养孩子的。”她摇头,“和赌鬼没有道理讲,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咋想的,这么好的孩子呢,就锁在里头,玩都没地方玩去了…”
她顺手把碗里两个热乎乎的开花馒头塞进谢梁的小手,“我家今天有客来,还没开火,将就着先吃这个吧,晚点炒了肉我再?来。”
叔公拿了幼儿园的退费,整日混进镇上的麻将馆,大?手大?脚地赌,这画面落进谢树舅舅眼里实在刺眼,立即拿出谢树签的租赁合同,让叔公还钱。
等他回来见到赵竞持他们,问?明谢树确实没有财产只有债务,立即把谢梁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一张脸绷成扑克牌。
“行。”赵竞持把孩子抱起来,说道,“那到时候的解除收养协议,我给您送来,您签字就行了。”
陈雯看着谢梁这可怜样子心疼坏了,一边给人洗澡,一边咒骂,荀秋真是这辈子没看过?妈妈恨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当初和荀令的拉扯战,也没有这样失态。
“小梁就住我们家里。”陈雯抹着眼泪,“干脆我就收养他,咱们家也不会养不起个孩子。”她不懂收养条件,又?提问?道,“我能收养吗?”
赵竞持摇头,笑了声,“不行的,阿姨,有子女是不符合收养条件的。”
谢梁暂时在融贸住了下?来。
周日下?午三点多,荀秋和刘校长,以及行政部几个同事?去江城西站接优秀校友。
人来得很?齐啊,荀秋纳闷了,那还喊她来干嘛呢?
她瞟了一眼后头架着摄像机准备录像的同事?,咋舌,到底何方神圣,这么大?的阵仗。
推着箱子的旅客陆陆续续地从?出站口出来,那边陈雯发?来一个谢梁在麦当劳吃东西的视频。
餐盘里摆得满满当当,那孩子不慌不忙的,两手捧着蛋挞,小口小口地吃着。
陈雯的话?外音喊了他一声,声音很?轻柔,“小梁,快问?你姨什么时候回来。”
谢梁闻言抬起脑袋,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整齐,身上是一套崭新的衣服,估计是陈雯刚刚买的。
一点食物残渣沾在唇角,谢梁拿纸擦了一下?,很?轻地问?了一句,“姨姨,什么时候回家?”
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带一点点孩子该有的天真。
好难得啊。
荀秋不自禁地跟着笑,看了一眼前面几个望眼欲穿的同事?,走远了几步,按下?语音键,小声说道,“小梁好乖,姨姨还在忙呢,晚上吃饭的时候回…”她顿一下?,才接上,“…家。”
简单的语音发?出去,她重新打开那个视频,清晰地听见谢梁的用?词,“回家”。
她记得高绢出事?那天,那孩子情绪过?于激动,自己耐心哄他,让他和她“回家”去,可那时的谢梁听了非常生气,大?声地反驳,“那不是我的家!”还在她脖子上狠狠啃了一口,一晚上都隐隐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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