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宫室, 压抑的熏香,柔软的绸缎。
沈希最惧怕的就是被蒙上眼睛,束缚着手脚, 尤其是手腕和脚踝被绑在一起的时候, 轻微的颤动都会?牵起难言的痛苦感触。
无法挣动, 无法感?知。
所有?的未知都只能被动地去承受。
怪诞的黑暗就像张开大口的异兽,会?将她?残忍地吞噬掉。
身躯像是摇曳的小舟, 来回地晃动, 不断地挣扎,最终被滔天的巨浪给淹没, 陷进中央洄流的渊水中。
而在这病态的绝望中, 熏香会?成为唯一的灯塔。
沈希对香气很敏感?。
檀香、兰香、冷香,每一种香料她?都能很清楚地辨析出来,因为闻嗅的时候够长,闻嗅的类型也够多。
她?总喜欢通过香气的浓重清浅来判断时间。
可后来就不是这样了。
隔着柔软的一层幕布, 滚烫会?碾过每一寸颤动的雪肤,分明是冰冷的指节,却会?带来灼烧般的感?触。
熏香并不会?造成真正的烧伤。
可是会?牵动起人心底最深重的恐惧。
但沈希那时并不敢拒绝, 甚至连暗示和害怕的想法也不敢说予萧渡玄。
他从前身子不好,缠绵病榻, 除却读书就只有?熏香这么一样爱好。
尤其是在病得连书都读不进去的时候, 就仅剩下熏香了。
萧渡玄常会?躺在软椅上, 目光无声地望着博山炉,凝视香烟如何袅袅升起, 又如何郁郁消散。
分明是极无趣的事, 可他却能盯上一整日?也不觉厌烦。
沈希现今亦是不敢拒绝的。
只不过近来萧渡玄没有?那样做。
他发现她?更多的弱点了,比起短时的恐惧, 萧渡玄想要勾起的是她?恒久的恐惧。
他就是要昭然地告诉她?,她?再怎样挣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沈希垂下眸子,她?慢慢地松开攥紧的手指,然后抬起脚步向着内殿走去。
走得越近,熏香的气息越重。
淡雅幽微,应当?是兰香,并不过分的深重,也不过分的浓郁。
无声地萦绕在鼻间,会?令人想起很雅致的事来。
明光殿很大,但布置意外的和东宫的长乐殿很像。
沈希之前几回来得匆忙,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这里,意识到这点后她?的心中陡地闪过一阵酸涩。
萧渡玄这个人既无情又有?情。
他更多时候是冷酷的,但他也无疑是会?念旧情的,尤其是身边跟得久了的人,总归会?比对常人要多些?情谊。
即便知道这不可能,沈希还是总忍不住地这样幻想。
——如果她?跟萧渡玄的关?系从未发生?过改变就好了。
她?七岁时就跟在萧渡玄的身边,往后八年,从未离开过他一次。
便是去贺家的那回,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如果他们还是以前的那种关?系,知悉她?与萧言订亲,他不会?不满,或许会?含笑给她?添些?嫁妆。
如果时间合适的话,萧渡玄说不定?还会?亲自来喝她?的喜酒。
他们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她?可以坦坦荡荡地唤他皇叔,而不必像现今这般在违逆伦理的边缘挣扎着。
可是她?将这一切都毁了。
沈希想要让自己?再平静些?,走到内殿的门?前时,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地泛起红。
这样是不行的。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她?如今就是萧渡玄的侄媳。
他之前自己?也向她?这样说过不是吗?要向前看,该抛去的过去是势必要抛去的。
沈希缓缓地将攥紧的手指松开。
她?不能再沉溺于对过往温情的幻想,她?必须得去过她?自己?的人生?了。
再说曾经是萧言将她?从绝望中救出,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现在也该轮到她?为他来做些?什?么了。
沈希深吸了一口气,她?轻轻地将殿门?推开。
殿中有?些?意外的空寂,博山炉内香料在无声地燃着,文书在桌案上摊开,但是椅中却没有?人。
宫室中并非是想象中的昏暗,甚至有?些?太?亮了。
长明灯灼灼地烧着,将桌案下的黑暗都照得透彻。
屏风后隐隐约约,看不出是否有?人在里间。
沈希站在门?边,突然有?些?无措,不知是该继续往前,还是该先退出来。
但不知怎地,原本幽微雅致的香在殿门?被打开后,逐渐变得浓郁起来,全都往她?的鼻间涌去,带来阵阵的心悸之感?。
掌心霎时泛起冷汗,沈希脑中晕眩,她?禁不住地想要往后退。
正当?她?想要转过身的刹那,一双手倏然搭在了她?的肩头。
男人的气力并不重,却叫她?刹那间没有?了再后退的勇气。
是萧渡玄回来了。
沈希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迫使自己?沉稳地站定?在原处。
他语调轻柔,带着些?戏谑:“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萧渡玄唇边含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昨晚朕可是等你许久呢。”
他的话语温和,但那双眼里没有?半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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