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桩大罪,肯定逃不过一个死字,她抢在惠妃前头宣话,也是不想惠妃总背上‘治下严苛’的劣名。
她自以为替惠妃当了恶人,迎合了主子的心思,却不想其实眼皮过浅,自作聪明。
就在琴姑发话之时,兰芷眼含深意地望向惠妃。洞悉人心如惠妃,她明明从那双强装狠厉的眼眸中读出了几分不忍,可那稚嫩的眼眸很聪明地又瞟了瞟祁溯远走的背影。
费尽心思搞这么一出,也算是为她办了件事。惠妃娘娘自然懂得顺坡下驴,“杖责五十,没入浣衣局。”
琴姑不明白,怎么一贯严于管理后宫的惠妃,这回心慈手软了起来?
几个高壮的太监上手摁住红药,就要往外拖。红药狠狠挣开,脸上的惊惧散去,冷静了不少。
“我自己走!”她抬臂利落地抹掉脸颊上的泪痕,理了理芍药绣纹马面,留给兰芷一道寒眸,正步朝院外踏去。
红药被按在后宫正中的钦安门,打得皮开肉绽,呼天抢地之声响彻东西六宫。琴姑这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几分意思,这是在杀鸡儆猴?
湘王正值议亲的年纪,惠妃一直忧心花枝招展的小宫女们不安分,今日正好逮到一个红药撞枪口上,这样声势浩大地在六宫中公开杖刑,是要震慑警示众人安分守己,莫要不知天高地厚想走捷径。
惠妃垂眸打量含胸立在墙角的兰芷,一身旧衫,确实拮据得连个普通宫女都不如。
用不起水纹花帘纸?她这样一个精通文墨之人,该是喜欢写写画画的。今日她立了功,是否要赏些文房四宝?
惠妃蛾眉微蹙,可这满身的穷酸气,半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是自己这个永宁宫主位苛待她。
“琴姑啊,上回进贡的那副红珊瑚耳坠子,你收在哪里了?”
“啊?”琴姑一副抠抠搜搜的嘴脸,“娘娘,那副红珊瑚罕见地大,光泽也是数一数二。整个后宫就两副,一副给了苏贵妃娘娘,另一副皇上赏了您。”
“妾身位卑福薄,撑不起这样的好东西。”兰芷朝惠妃微微福身,“娘娘能否赏妾身,一块两肥三瘦的带皮五花?”
琴姑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大概真是上了年纪,现在越发耳背。
兰芷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竟然放着价值千金的珊瑚耳坠不要,偏要一块五花肉?
月上朱墙,残星点灯。
兰芷坐在院角的小桌旁,盯着一盘色泽樱红、油光悦目的酒酿樱桃肉,双眼放光。
惠妃虽觉得兰芷要块五花肉的行为实在特立独行,但也不含糊,特意嘱咐琴姑挑了一块顶好的猪五花,外加两壶醇香的红葡萄酿。
张荦兴奋地一早就爬起来腌肉泡酒,拿砂锅罐子文火慢炖了一下午。
这肉以花刀剞块,汤汁浸润,远看真像是一盘亮丽诱人的樱珠果子。
咬上一口,酥烂肥美,顶层的肉皮劲道弹性,下层的两肥三瘦,绵烂滑嫩,入口即化,口感丰富,层层滋味都不一样。
吃两口樱桃肉,再咪上一口葡萄酿,酒香与肉香在唇齿间化开,这曼妙的滋味,当真是千金不换,连天上的神仙见了,都忍不住要添副碗筷。
兰芷连吃了好几大块,不经意一抬眸,张荦正哈腰立在桌边,以一种满意自豪的目光望着她大快朵颐。
这院儿里人本就不多,红药一走,更显冷清。
其实,要不是红药先主动挑事陷害,兰芷又担心她那横冲直撞的性子早晚惹出更大的祸事,也不会以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将人迫害走。
兰芷轻吁了一口气,纵使红药是个不安分的,但她也不过跟自己一样,是这宫中众多卑微之人中的一个而已。
她朝张荦摆手,“坐下一起吧,一大盘,我也吃不完。”
张荦打量兰芷的神色,受宠若惊地坐下。
这还是第一次,主子正儿八经地对他好。
自从来到兰芷院子里,他一直恪尽职守谨言慎行,相较红药来说,他不仅手脚麻利,还掏心掏肺地替主子考虑。他自问干得不错,可主子总是对他没个好脸色,有时甚至还没来由地冲他发脾气。
张荦自然不敢对主子有怨言,可也一直期盼着,主子有一天能体会到他的真心付出。
今日兰芷终于感受到了他的衷心,张荦欣然承情,便也不多做扭捏,举箸动筷。
兰芷注视着这个眉眼含笑、埋首吃肉的人,眼前之景与前世的某个画面重叠。
前世,他们就一起吃过这道酒酿樱桃肉。
那是张荦进宫以来的一个除夕,他们两人一起过的。
张荦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从惠妃的小厨房搞来一块五花肉,信誓旦旦同她说:“今儿过年,奴才给娘娘做顿好的。”
不远处的高台上歌舞升平,皇帝正和满座的皇亲贵胄,享用珍馐美馔,观看美轮美奂的烟花表演。
张荦在月下摆上小桌,两人就着不远处的烟花盛景,共进团圆晚膳。似是这漫天的五彩斑斓,也是为他们燃放的一般。
宫里的奴才都知道一个规矩,直视主子是为不敬。
可当晚,也不知是张荦饮了酒的缘故,还是烟花下的人太迷眼,他葡萄般黑亮的眸子久久凝望着兰芷,怎么都移不开。
将将十四的少年,或许都不太明白,自己直勾勾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可兰芷看出来了,那纯粹的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向往与渴求。
兰芷从未怀疑过,那个时候的张荦对她的感情纯洁无瑕,是捧出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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