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炒蒌蒿清苦味凉,盐焗鸭亦属恬淡素雅之菜色。两盘子前前后后热了四遍,直至第二日清早,才被勉强拿来作朝食。
“阿霍,”江满梨给霍书盛了白粥,“吃不下别的,粥总是要喝两口。”
阿霍点头,不作声接过那白粥,却毫无动勺之意。藤丫看着心疼,红着眼角伸手替他把梳漏下的几缕头发掖进包头里。掖得不好,心下气闷,干脆替他拆了重新梳来。
阿霍也就一声不吭地任她摆弄。
江满梨便一人?默默喝粥吃菜。生意人?,心情可以消沉,但身?子却不能。再沮丧再烦闷,自个受着,铺子得开,不能委屈了食客。
吃了些?许,与?阿霍道:“你今日就莫要跟我们去了,好生在府里修养一日。”
见?他摇头,语气又?强硬些?:“听我的,铺子里不缺你一个。”阿霍嘴唇动了动,终是不再反驳。
江满梨心底记挂着陆嫣,手上吃得快起来,想着一会开铺之前先让谏安拐到陆宅看一眼。
藤丫也喃喃道:“不晓得陆小?娘子目下如何?。”又?问江满梨:“衙门会如何?处置?”
贪墨重罪,陆沛元罪魁祸首,当按律处死不疑。罪臣家眷,这朝向来有诏流放之先例,配五百里以上。
“流放”二字滚过心头,江满梨掂着勺子的手兀地颤了一下。甩甩头抛开思绪,并不愿将陆嫣与?此二字联系在一起。只与?藤丫道:“还不知,再等等。”
却是朝食刚用完,正要让谏安备马车,许三郎突然来了。
大抵也是一夜未合眼,寻常里精神焕发、玩世不恭的一人?,今日竟然颓丧了。发冠束得松散,衣袍也是皱巴巴,嘴角抿得忒紧,一丝笑都看不到。唯独眸子里还聚着些?光,像是落水之人?仍死死抓着河边一把苇草。
江满梨知晓许三郎对陆嫣的情意,见?他这般,心底愈发难受,却也不知当从何?安慰起。
“江小?娘子,”许三郎先开了口,从怀里取出?一张文牒,“我替陆小?娘子送这个来给?你。”
“你从陆宅过来的?你见?到陆小?娘子了?她如何??”江满梨惊诧,赶忙伸手接过那文牒,展开来略略一扫。
是江满梨赁下的、陆嫣那座小?院的房契。契书不知何?时更了姓名,上头白纸黑字写着小?院已经落在了江满梨名下。
“这是何?意?”江满梨不信,又?看一遍确认无误,蹙眉看向许三郎,“是陆小?娘子亲手交你的?”
“是。”许三郎声音有些?沙哑,“陆家的事?你当知道了,那你定然明白,此时房契仍留在她名下,不是甚么好事?。”
“陆小?娘子让我带话,请你一定要收下,就当是帮她一个忙。”
此话不假,江满梨明白陆嫣的意思。陆沛元犯的是贪赃罪,陆家名下、乃至家眷的财产都要尽数清点抄归国库。更名易主是唯一的法子。
这宅子是陆嫣这么多年未雨绸缪攒下的傍身?之物,她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办成此事?,定是废了一番功夫。这个忙,江满梨无论如何?也得帮。
“好,”江满梨点头,把文牒收好,“我先替她看着便是。”
又?急迫道:“你若能出?入陆宅,能否带我也去看看她?”
许三郎摇头:“我亦不能出?入。只不过看守陆宅的是我阿爹手下,替我取送几件物什、带几句话,还是不难办到。”
“那好,”江满梨道,“午歇时我再让人?去寻你,劳烦你替我送些?吃食给?陆小?娘子。她被囚在那宅子里,想必饮食上也不会好到哪去。万一……”
万一流放发配,万一这是最后一回。
江满梨看向许三郎,两人?都晓得未说出?来的是什么,又?都选择把话咽回肚子里,谁也不提。
“好,”末了许三郎勉强笑笑,道,“她最爱吃,尤爱你的手艺。拿到你做的吃食,她定会高兴。”
-乳鸽是特意问送肉的小?厮要的。
江满梨记得恰是点那猪肚鸡时,陆嫣亦看上那家的炙鸽肉,怕味道不好未敢点来。此时想想,陆嫣一向爱吃鹌鹑、鸽子这样不家不野的禽类,那时小?摊方开始炙烧烤,她也是鹌鹑点得最多。
春日的鸽子肥美,选不足月的肉鸽,体型大,一只能有一斤多重,掂在手里直往下坠,肉头够扎实。
处理好了不斩断,只去头尾。整只炙,把肉汁都锁在内里,吃起来才香。
炙椒盐乳鸽的法子有三种。一为先蒸,二为先卤,三为先炸。
蒸的好处在于温补,鸽子不同?鹌鹑,鹌鹑性燥、鸽子性凉,以老姜黄酒蒸过一道,愈发平和温养,滋润无毒。但缺点便是肉汁都蒸了出?去,吃起来寡淡,皮也难炸脆。
而若是先炸后炙,就恰与?前一种相?反。汁水能最大程度地锁在肉里,热油淋过,皮子也愈发脆,吃起来焦香迷人?,最是适合当零嘴。然坏处也就是,破坏了鸽子本身?的温良,吃起来发燥。
故最好的,是第二种做法。
乳鸽皮色深灰发黑,卤得透彻,入味擦干,刷麦芽糖和酢调成的脆皮水。
因?着鸽子的脂肪比寻常鸡鸭都要厚些?,这脆皮水便要调得稀,刷一回不够,软毛刷子来回刷三遍,刷得又?薄又?匀,晾上三刻钟,待皮上的脂肪分解得差不多了,再上架炙烤。
炭火烧得黑里透红,宽竹片削尖串着那乳鸽放上去烤不过片刻,油脂卤水往下滴,便是噼里啪啦一阵响,焦香顺着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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