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带路的侍卫赶到驿站时已近晌午。驿站底层配有小厨房和膳堂, 这会刚做好午膳,食物的香味飘了很远,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往心里钻。
纪应淮有点饿, 但还好, 能撑一撑。
上楼的时候他在想,自己去了渭城,就没人给立夏变着法子做新奇菜肴哄他多吃点了, 立夏会不会又瘦下来。
各种各样的担心接踵而至,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些感伤。
三楼不算高,很快就到了,侍卫走在前头为他打开了门。纪应淮整理了一下面上的简易口罩, 就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他恍然明白, 所有担心其实都只是他自己不愿与立夏分离的借口。
没有谁必须依赖谁,必须与谁在一起才能过得好。而且,安立夏已经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了。
是他自己不舍得出远门。
“……”
纪应淮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忍不住笑了。他无声对自己说,我超爱他的。
没笑多久, 一股混杂着血腥气的药味就把他的注意力引了回来。
驿站的屋子有等级之分,这位送信人代表的是渭城官府,按规矩被安排住在了中等的套间里头。这套间进门后是会客的小厅室, 右转过了道门才是卧房。
床幔束在两侧,没有放下来, 此刻那人就和衣趴在床上, 没盖被子, 中衣上还有药液与血迹渗出的痕迹。
炭火烧得很热, 屋里的窗户开了条缝,冷空气飕飕地往里钻,估摸着是想借此平衡一下室内的温度。
送信人听到门扉开阖的声音,艰难地昂起头,斜着头朝纪应淮他们那边瞄了一眼,“谁呀?”
侍卫答道:“是纪太医来为你治病了。”
“圣上看到折子了对吗,”送信人有点激动,“我这是小伤,不用麻烦太医大人的。请您快些去救救我们城中的百姓吧,他们的情况要比我严重多了!”
他在这驿站等了两日,折子递上去了却迟迟没有音讯,只能日日牵挂着还在受苦难的同乡们,焦灼地盼着朝廷回复,可谓心急如焚。
纪应淮道,“放心,会去的。我先与你开点药,若疗效好,便即刻启程。”
“好好好,多谢您。”
送信人的伤在大腿|内侧以及脚腕处。脚腕处的破溃是直接接触了毒雾导致的,腿侧是长途骑马后硬生生磨烂的。
他自述从前也行过远路,这回上京怕受寒,穿的还是冬日的裤子,很厚实,照理说最多磨得皮肤发红出血,但到达驿站一下马就觉得疼得钻心。脱下来一看,皮肉竟然都被蹭开了,血糊糊的一片。
纪应淮判断,这可能是因为受过毒雾的关系。在毒雾里头呆过的人皮肤屏障遭到了侵袭,所以会更容易受伤。
他腿上的伤口没有化脓,用普通伤药治疗就可以了,休养好了很快就能结痂。
但脚踝处的伤治疗起来会慢一些,因为那破溃里头还参杂了脓栓与腐肉,他自己处理伤口时没有先剔除,就贸然上了药,使得脓毒外泄不畅了。
腐肉不去,新肉不生。
纪应淮先给他开了提脓祛腐的药,并一付去体内毒邪、防止突发高热的内服汤方。
差人去太医署取药后,纪应淮戴上了手套,替他清洁处理了一下脚踝部的伤口。
那腐烂的血肉底下,隐隐可见白骨。
为了防止过度疼痛让人直接撅过去,纪应淮给他施针做了个局部麻醉。
虽然送信人一开始嘴上说着他能忍受,不用麻烦,但纪应淮施针时,指尖稍稍触及周围皮肤,他就痛得闷哼出了声。
纪应淮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痛觉这么敏锐,也不知他是怎么拖着两条伤腿硬撑生生到京城来的。
侍卫去得快来得也快,纪应淮这儿还没处理完,他就已经把药拿来了。
汤药送去了楼下煮着,用过膳刚好可以喝。外敷的药纪应淮直接替送信人用上了,拿干净的纱布给他包扎好,以防蹭到脏污诱发二次感染。
“你这两日按时用药,后日我会再来一趟。”
他收起了针,先简单用酒消了个毒,回到太医署还得一根一根在火上高温过一遍,这样灭菌效果会更好。
在送信人感激的目光中,纪应淮离开了房间。
他去楼下借了点火把手套烧了,沾染过脓液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确定身上没别的可能带有传染性的东西遗留,纪应淮才敢上车回宫复命。
皇帝听了他的汇报,颔首道,“既然你心中有数,大概率能治好的话,那就准备准备,不日便启程吧。”
渭城的情况不容乐观,倘若不能及时控制的话,这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城中的人们哪个都逃不掉,甚至还可能影响到周边城镇,扩散带来大面积的伤亡。
再加上纪应淮之前说的尸骨造成毒雾的事情。如果渭城的毒雾也是这样产生的,那新死亡的人就会成为培养毒气的肥料,使它的势头与毒性变得更猛。
传染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叫人头疼的东西,控制住它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政也会受到影响。皇帝心里很着急。
但确实快要过年了,没两天就是除夕夜。从人性角度考虑,怎么也得让纪应淮在家安稳守个岁再走。
于是,在纪应淮去探查送信人的伤势,发现有明显好转的那天,命他年后带队前往渭城的圣旨就送到了太医署中。
太医署成了继掖庭之后第二忙碌的地方。
上上下下闲着的太医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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