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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芝兰逢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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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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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带着些凄楚和欣慰。

    是谁?她心里一颤,忍不住想转身看一眼是谁。但她还记得这是在哪里、她在做什么,于是强忍下那点不安,继续安安稳稳地坐着。

    宝玉压低了帽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身边的癞头和尚念了一声佛号,笑道:“如今可算是如愿了,如何?今后有何打算?”

    宝玉怔怔地说:“没想到她真能做皇后。”

    这话是大不敬了,不过他身边的一僧一道都平静得很,那跛足道士解释道:“原这绛珠仙草居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得你甘露灌溉,方脱了草木之胎,幻化人形,此次你下凡头胎,她本应以一世泪水还你昔日露水,然灵河里有睡龙潜渊,你取去灌溉她的仙露里便有那条龙的气息,她幻形后,又在河边修行,日复一日,同龙君虽未得相见,亦结了缘。”天下大势,兴落不定,真龙下凡,是要送天下一个太平安定的,万民盼盛世久矣,隐隐切切,直达天听,那灵河睡龙的历练,便更重要得些——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条龙更重要些,便抢了他的情缘去,神瑛侍者若是因此愤恨,也是理所应当,如今宝玉还是□□凡胎,六根尚未清静,这“斩断尘缘”都断了好几个月,便是此刻咬牙切齿地忘了同他们的约定,这佛道二士也不会觉得奇怪。也是当年警幻仙姑引导宝玉“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时出了差池,他既未能振兴荣国公的家业,这番历练,到底作何评说,也难讲了。

    谁知宝玉说的,却不是黛玉真有那个做皇后的际遇,而是说她那样一个纤弱瘦小、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娇表妹,竟真的做的有模有样的,他叹了一声,想道:“到底是我小瞧了她,还有这些姐姐妹妹们。”

    迎春跟着几栀远赴桐城行医,惜春遁入空门,探春为了家人和亲海外,宝钗重拾了商贾女子的精打细算……她们这些女儿家,身世浮萍,各奔东西,可都在万般无奈的境地里,拼命挣扎出了自己的一番念想。兴许确实踩在泥泞沼泽里,但还是一定要想尽办法地找块干净的地方站着,把手伸出去。如此说来,不止是他小瞧了这些姐妹,竟是他不如她们了。思及此,他不禁叹了一声:“有劳二位陪我耽搁至此,咱们出发吧。”

    癞头和尚同跛足道士相视一眼,皆有些意外,便问:“你已斩断尘缘了?”若他们所记不差,他还不曾回过贾家,父母妻子,当真可以抛之脑后?

    “我已经见到了。”宝玉冲着街边的一间布庄微微颔首。

    贾政被贾代善临终时的一纸奏书断了科举之路,一生忙忙碌碌,仕途却不见起色,同家里人亦极疏远,最后被贾敬、贾珍等连累,亦有自己性子所致。如今起复无望,专注料理他从前最不喜欢接触的家事俗务,也算是补偿当年的缺失。王夫人出身官宦之家,虽一向是吃斋念佛的,其实从未失了争先掐头的心,从前同贾母便暗地里有些婆媳间的斗法,后来贾母没了,贾家也败落了,她纵然一如从前所愿,执掌理家大权,也使唤不了几个人了,现如今更是要被自己的儿媳妇养着,看她的脸色,不知又作何感想。至于宝钗……宝玉心里到底还是起了些波澜,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今生无意仕途经济,终究不是宝姐姐心目中的那个能出相入将的如意郎君,如今看来,她也从那段不切实际的幻想里解脱出来了,此番别过,今后,再不相见便是。

    “姑娘,咱们在这儿,可真看不清楚。”虽然宝钗嫁了人,但是香菱还是习惯用“姑娘”称呼她——何况薛姨妈明里暗里地盼着宝钗改嫁,更是撺掇香菱不要改口。

    宝钗道:“咱们这铺子,已经算是临街的了,一个月租金都不少呢。你身子才刚好些,要是想去街边人挤人的,那可不行。况且从前又不是没见过皇后娘娘,在这儿远远地看看不就是了。”

    香菱可惜道:“姑娘是见过,我没见过啊。咱们上京的时候,皇后娘娘不是被林太太接走了么?要是还一直住着,有些交情,姑娘就不用愁铺子的租金了。”

    宝钗听她胡言乱语,只觉得好笑,心里叹道:“她要是一直住在荣国府,哪里还有今天的造化。”想罢又觉得造化弄人,当年薛家进京,就是送她来选公主伴读的,只盼着她能和元春一样,进宫谋个好前程,可惜薛蟠为了香菱这丫头,打死了人,所有的计划就此破灭。她一心攀龙附凤,撇去商贾之身,想要嫁入官宦士大夫家,然而落了一场空。她看着香菱病恹恹的脸,想道,可见哥哥打死了人,是要遭报应的——不只是后来让他偿命的那条人命,还有前面“摆平”了的冯渊,也有报应的。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会好的。她见有客人进店,忙和香菱一起招呼。似是把从前种种,都释怀了。

    黛玉下了车,立于刘遇身侧,听钦天监诵读祭天文稿。忽然见刘遇微微侧过头来,似是有话要说,忙侧耳细听。

    只听得刘遇道:“你是头一回做皇后,朕亦是头一回做皇帝。咱们已经走马上任了,也来不及紧张了——今日为你高呼欢闹的,都是咱们的子民,日后,少不得殚精竭虑,为他们谋一个安康之所了。”

    黛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低声应道:“喏。”

    她从前并没有什么打算,然而此刻,仿佛林海当年那句“恨我儿如此才情,却非男子,恐将埋没闺阁”又在耳中。

    她不是男子,但她最后也没有束于闺阁方寸。她已经清楚父亲一生辛劳,至死不曾真正放心的下的是什么,并会把这条路替他走下去。

    和她的丈夫一起。

    此后千般辛苦,万般磨难,都可等闲视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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