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南烟仍要于外间借住,要与?苏梅挤着睡,她也不再另寻甚么借口, 霍长歌与苏梅便也甚么都不说,只纵着她。
苏梅与?霍长歌亲自去铺床, 只错身的功夫, 与?霍长歌手?指一碰, 便将扣在掌心叠成指甲盖大小的字条递给了霍长歌。
霍长歌随即上-床就寝,苏梅便吹熄了烛火与南烟一同守在外间,睡在小榻上。
黑暗中,霍长歌指尖一撮,搓开那纸条,又翻身掏了怀中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出来照了亮,凝神瞧见那纸条竟是横着拼接在一处的两张字条, 字迹分属两人, 其一乃是苏梅字迹娟秀的隶书,另一人一手?篆书力透纸背, 却是她前世里那位“老朋友”——前陈公主的。
她打眼儿一扫阅过其上内容, 倒是并无意外似的, 只又翻了个身,趴在床头静静瞧着横插在帷幔间的那盏白兔宫灯, 蹙眉沉思了片刻, 突然轻轻咳了两声, 便再翻过身去,躺平缓慢了呼吸, 做出一副熟睡了的模样。
一盏茶后,外间传来苏梅一声微弱的梦呓, 口齿微微含混:“素、素采你讨厌……得紧……嗯……”
霍长歌像是得了甚么信儿似的,人在里间倏然睁开了眼,她轻手?轻脚起身,只套了一身绛红色的箭袖薄衫,面上蒙了条暗色的帕子,高挽了发髻,谨慎走到窗前悄然推开了窗,身子只一纵,便似片树叶般,悄无声息便滑出了窗缝间,落地?轻巧无声,身影迅疾融入浓墨似的夜色里。
霍长歌前世因着谢昭宁的缘故,早将宫中禁军换防值守的规矩摸了个一清二楚,此番自入宫以来又时?常留心,将现下与?前世那时?的换防人数、点位、路线与?时?辰多次做过对?比,早已烂熟于心了。
她人在黑暗中身影矫健,简直如鱼得水,便是径直往连凤举寝殿行刺也能搏上一把,不说十成?十的把握,五成?亦是有?了。
霍长歌一路错开巡防守卫,攀上跃下落地?无声,脚步轻盈得似能乘风的仙子一般,直往谢昭宁羽林殿的寝宫寻过去。
亥时?定昏,朦胧圆月下,四野正寂静。
谢昭宁厢房窗扇陡然让人从外推开个小缝来,寒风“咻”一声吹拂入屋,谢昭宁霎时?惊醒,双眸大睁,浓重夜色中,一双凤眸镇静明亮。
他右手?“铿”一声抽出枕畔长剑,寒光一晃间,人已翻身端坐床榻旁,动作迅疾利落,肃然正对?窗外不速之客,不待他出声唤人——
“三?哥哥,”霍长歌果断扯下蒙面,正对?他笑着悄声道,“是我?。”
谢昭宁:“……?!!”
他人正崩得似张拉满的弓,闻言一瞬泄了气,蹙眉自黑暗中分辨出她形貌,怔怔偏头瞧了她半晌,方才无奈纵容一叹,按了按抽抽的额角,将长剑“咚”一下又还入鞘,压低嗓音道:“关窗……”
“哎。”霍长歌以气声娇娇软软一应,小心关了窗,又转身往他床边若无其事走过去。
谢昭宁人似还没回?过神,一头乱麻,下意识伸手?拢了下衣襟,又从床头正取外裳,一抬眸,霍长歌已经立在了他床头,黑暗里,似弯着一对?杏眸笑着瞧他床头悬着的兔子灯。
谢昭宁呼吸一滞,惊得手?不由拽紧领口,脖颈烧红,外裳攒在另一只手?上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竟是忘了夜色之中,恐霍长歌也瞧不见甚么。
霍长歌也未察觉他动作,只颇自然得往他身侧床榻上满意一坐,于黑暗中分辨出他双眸,凝着他直白便道:“叨扰了,昨日我?听三?哥哥的,未曾与?人多言半个字,遂现下想亲自来问三?哥哥一句——”
她有?意压着嗓音,又生怕谢昭宁听不真切,便倾身离他颇近,说话?间,身上一层寒意隐隐散了出去,谢昭宁见她显是为着行动方便,竟只着了一层薄衫,心头莫名一跳间,不待她话?说完,已抬手?将外裳披在了她身上。
霍长歌:“……”
她肩头一沉,整个人倏得一顿,话?音便断了。
“有?甚么事白日里说不得?竟要劳你如此冒险夜里来去?”谢昭宁红着耳尖温声斥她,骇然于她的胆大包天,想说重话?责备她两句,眸光落到她左肩上便又说不出口了,话?音不由转成?了担忧与?叮嘱,“你伤还未好利索,可能这般冻着?仔细风邪入骨,留下病根。”
他身量颇高,外裳便似长袍将霍长歌尽数裹进去,只留个脑袋在外面。
霍长歌鼻尖擦着他衣领,呼吸间,隐约嗅到淡淡的桂花香气,便觉一瞬间,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暖的。
她前世遇到他时?,心已冷到堪堪死去,便已感受不到气候的严寒,冬日落雪时?,时?常忆起北地?故土,总爱雪地?里孤零零站着,谢昭宁见状携了大氅来,她便冷冷睨着他,将他脚步冻在十步外,从未让他近过身。
她原不知他衣上的气息这般得暖。
“我?若想问你,我?与?二公主是否略有?相?似——”霍长歌鼻尖埋进他衣领,声音又闷又轻,抬眸道,“——才得前朝如此青睐,白日里也问得?”
谢昭宁将衣裳给了她便略有?无措,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说,且他还衣衫不整,霍长歌身子又靠得他愈发近。
他手?撑着床榻,身子下意识后倾,正面红耳赤间,闻言倏然惊诧,脱口便道:“你怎晓得——”
“诈你的。”霍长歌套出他话?,揶揄瞥他一眼,手?指拂过袖口,便摸出了苏梅给她的字条。
谢昭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