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凌霄卫的注视下, 望着李幼湾的尸体被熊熊烈火焚烧成灰烬,少女累倒在地,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梦中。
梦里她和二郎仍在千江月村,可二郎总是被那个姓邵的将军缠在家里, 分不出身陪她。每每翠翠去那个种有海棠树的小院里找二郎, 就会被坏将军赶出来。
翠翠郁闷得不得了, 踟躇着走到江边, 她问:“娘亲, 二郎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翠翠她娘蹲在江边敲棒槌, 洗衣裳:“男人嘛,肯定喜欢好生养的。”
“什么叫好生养?”
“胸大屁股大就是好生养。”
翠翠明白了:“那个大叔的胸看起来比我还大, 肯定是他更好生养。”
话刚一说完, 翠翠就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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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的是一个皓首苍颜、凌然正色的老年人。
他那一身衣着,光是一双潜蕴着暗光的滑料靴子, 就是翠翠一生从未见过的华贵。
苏翠寻撑着身子起来,发现她正处于一个宽大的车厢里, 老人端坐于主位,一旁有盏紫砂的香炉袅袅升腾起一缕细烟。
见苏翠寻愣怔地凝视着香炉,尊主道:“此名为亡旧香, 逝者已逝, 闻此香入梦者,可了却烦忧。”
“可是我并没有忘记小湾哥, ”苏翠寻定定地仰望老者,“您就是小湾哥的尊主吗?”
“嗯, ”尊主扬手揭开香盖, 熄灭火星,散了散烟, “至少它可以缓解一些苦痛。”
苏翠寻道:“我还在梦里想起了另一个名字,叫邵钦。”
尊主听闻,问道:“是他杀死了李幼湾吗?”
“是他的手下温九,”苏翠寻沉声说,“他们想要夺走二郎。小湾哥说必须得阻止他们。”
“二郎?”
“二郎是我的心爱之人。”
“哦?那邵钦呢?”
苏翠寻顿了顿,咬咬下唇说:“……我嫉妒他。”
尊主好似并不对小姑娘的心绪有何褒贬,岁月的流逝使他愈发无欲平和。车厢里安静得只剩车轮碾动的白噪声,尊主淡淡吐出一句话:“那你就应该杀了他。”
苏翠寻不解:“害死小湾哥的人是温九,为什么我要杀了邵钦?”
“温九已经死了。中了凌霄卫的毒,哪怕只是些微,他也不可能存活到现在。”尊主锐利的眼眸一翻,凝视着她,“幼湾已经替他自己报了仇。那你呢?”
“邵钦挡了你的路,碍了你的眼。倘若你杀了他,便又能夺回你心爱的人,如此,为什么不杀呢?”
苏翠寻浑身一怔,警惕地盯着他:“小湾哥说尊主是对他有大恩的人,是大好人,大好人也会随意叫别人出去杀人的吗?”
潘无咎不答反问道:“在你眼里,幼湾是好人吗?”
苏翠寻一口道:“当然!”
“可你要知道,早在潜入冯府的时候,幼湾就曾杀掉过其他童子,只为能冒头去到冯氏家主身边伺候。后来冯氏一族从燕京南下,他不断勒死其他侍人并藏尸,将其伪装作逃跑或失踪,这才能成为冯氏家主男|妾身旁唯一的心腹。在知道这些以后,你还觉得他算好人吗?”
苏翠寻沉默了,良久,她才说:“我不认识那些侍人和童子,我只知道小湾哥赠我新衣,帮我烧水梳头,还给我热饭和糖吃。”
苏翠寻的想法很纯粹,纯粹得有些偏颇,到了非常恶劣的地步。她能因娘亲扇她一个巴掌就擅自离家出走,到如今知道友善的小湾哥其实手里攥着几条人命,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想——
“那些不相识的人,死了就死了。可小湾哥对我好过,在我这里小湾哥就是好人。”
尊主笑了,他伸出苍白的手,温和地揉了揉苏翠寻的脑袋:“在幼湾眼里,咱家就是这样的人。”
人们只为亲近的人的死垂泪涕泣、哀嚎数日仍有阴霾萦绕在心,却不至于为陌生之辈如此深恶痛绝。
“我明白了,”苏翠寻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他,“小湾哥为了您杀掉了无关紧要的人,您也想让我为了小湾哥这样做吗?”
“不,是为你自己。”尊主沉沉地说,“咱家替你夺回余慎,让你永远守在他的身旁,你替咱家杀掉邵钦,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为什么您想要杀掉邵钦呢?”
“他野心勃勃、勾结异族试图摧毁大照河山,咱家想要除掉他,为天下百姓,为苍生黎民,也为了金玉帝照归锦……以及余慎。”
苏翠寻垂眸,回想起李幼湾生前说过的话,问道:“二郎他……真的是那个余慎吗?”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将你送到咱家身边,毕竟你未来很适合成为……”说话间,潘无咎抬起她的下巴,以一种称赞的目光审视着说,“一个完美而纯粹的凌霄卫。”
一个未长成的少女,却拥有着野兽般的战斗嗅觉、树林间穿梭的敏捷身手、果决机警的临场应变能力、极端敏锐的神思,以及那拖拽着尸体独行在林中、铁石般坚韧的意志力。
是杀人凶器?亦或者是他给他带来的继任者?
潘无咎缓缓道:“你是慎儿送来的孩子,我不会强迫你。若你愿意待在凌霄卫,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一切的大门都会向你敞开。”
苏翠寻动摇了,她眼里闪烁着几分光彩,只试探地问道:“那您可以教我……读书识字吗?”
潘无咎满意地勾起了嘴唇:“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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