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晃得刺眼, 楚引歌半仰着头,眼眶有些发酸,垂首时, 视线对上他的被高襟半遮半掩的喉结。
她很清晰地看到那凸起的喉结往上滑动了下, 带着欲言又止, 又落进了衣襟里。
他的玉颈很白, 虽然他将自己裹得严实,但从他曝于人前的部分,如手, 如颈侧, 都莹白如雪,可以想见那被层层衣衫包裹之下,应当也是白洁如玉。
楚引歌觉得有些不合适, 但想到衣襟下的白,她就想到了世子爷。
明明这两人是如此的不同,可她一见到阁主, 就会想他, 可能真是太久没见到他了。
那人姓白,她见过他精壮的后背, 魅惑的后腰, 也瞥见过他那无意的前襟松垮, 显出清瘦好看的锁骨, 深得仿若能装下万顷长情。
他倒是人如其名, 凡是她所见之处, 都是白得透亮。
她在心中暗想, 阁主, 不会也姓白罢?
良久, 楚引歌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她想起阁主对那些女官说过的恶狠狠的“再送就别要手了”,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怕他下一句就是“再问就别要嘴了。”
她觉得他说得出来,也做得到。
楚引歌已失去了问他的兴趣,那请柬上就写天语阁阁主也不错,没必要写上姓。
就在她在斟酌告辞之言,头顶传来哑音。
“姓谢。”
她抬眼,竟对他不姓白半是松气半是失望,似要确认自己没听错:“谢?”
男人颔首,重复道:“谢。”
眸底带着难得的几丝散漫望向她:“入赘的。”
他用这种眼神看她时,楚引歌总有想摘他面具的冲动,可在他说“入赘”之后就荡然无存。
她盯着那离去的玄袍懵怔了会,阁主成亲了?
那他还要她的香荷,他的夫人不会生气?
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驻了步,姓谢?
他那满阁收集的都是谢昌的画作,又是个入赘的。
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所有的偶然都在指向必然。
阁主,不会是谢昌的女婿吧?
也就是说,谢昌死了,剑师父的小师妹死了,但他们的女儿没有死,好好长大,嫁给了阁主。
楚引歌突觉欣慰,这人间已经太残酷,但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死。
她这才展笺,这恐怕是他们在大婚前的最后一次传信了。
意外地是,他这次没有说些俏皮话,而是作了一副画。
是他跪膝替她的脸上涂药的那一次的景,可能是时间紧迫,也可能就是故意的,他没画他自己,也没画药瓶,而是只画了她。
画她半仰着头,长睫卷而翘,娇唇微张,泪盈于眶,双颊微红,青丝微拂。
她只记得那时的她刚挨过王氏的巴掌,心中有着无法言语的羞耻,一时没有拒绝他对她的悯恤,上了他的马车。
可.....可她不该是这般妩媚的姿态罢?
分明当时是正经上药,但被他勾勒一画,竟多了几分风流韵事之味,那芳香寸缕沿着笔墨都要溢出来。
这画上的女子也太不像她了,抬眸万种风情,似撒娇求哄的狐狸精,她怎会如此勾魂摄魄?
连楚引歌自己看了都心颤了颤。
不禁怀疑,难道她在他面前难道真是这副......鬼模样?
这问题直接影响了楚引歌今日的上工情绪,不过好在平棊上的彩绘已到了收尾阶段,这又是她婚前的最后一天上值,可以允许自己偷偷懒。
她趁宋誉去画院拿漆桶的时候,又忍不住将他画的她拿出来看。
其实,画得还挺好看。
楚引歌勾了勾唇,原来她在他心里这般可见尤怜。
看得出神,连宋誉上台阶的脚步声都为未所闻。
“这是哪位大师所作?”
宋誉一把拿过她手中的画,“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是哪位名师画的美人落泪图?这神态绝哉!”
倏尔他就发现了不对,对比了下楚引歌:“楚编修,我怎么看你和这画上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啊?”
楚引歌从他手中夺过,塞回袖中:“小女不才,画上的正是在下,神态绝哉。”
宋誉失语,沉吟片刻:“这眼神放在你身上多少有点矫情造作了,你这挥剑就能卸了男人的腿的女子,还会......哭?”
楚引歌哼笑:“宋誉,我只会卸了你的腿。”
两人逗嘴半天,宋誉又回到画上:“这是世子爷画的?这工笔比画院的那几个四品画师还要绰绰有余。”
他又想起了一事,摩挲着下巴:“楚编修,你还记不记得那会我俩比拼,世子爷是最后一投......这么说来,他事实上极懂画?”
那世子爷就不可能看不出那图上他的瑕疵,但世子爷却还是将柳枝投给了他。
宋誉心一动,世子爷或许不仅仅是想为楚引歌正名,更是想帮他,让他能有个出人投地的机会。
“世子爷.....倒没有想象中那么纨绔,”宋誉一时感念,“他这画技是谁教的?”
“他有个很厉害的师父,听闻抚琴作画都信手拈来,不过仙鹤了。”
楚引歌说得惋惜,宋誉便忍住了没继续往下问师父姓甚名谁,他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想。
她勾完最后一笔,拍了拍手,笑道:“完工,我要开始休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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