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乱了一瞬。◎
窗外涛声如潮, 一声又一声,落进她的耳里。
几乎在刹那间,她明白了他今日忽然的异样, 他望向她的眸光里, 那种安静无声的悲伤, 以及那些起起落落的心绪。
她的唇瓣微微翕动,几度欲开口喊他的名字,又在出声前刹住了。
她闭了闭眼睛,双手轻轻捧住脸颊, 慢慢垂下眼眸, 静静地想着什么。
满室烛光流淌, 伴着大河涛声,低而缓,起又落,平复她纷纷乱乱的情绪。
许久, 她坐起身, 低头看他。炭盆里毕剥作响, 室内暖意微漾, 曳动的火光落在他的面庞上,光影摇摇,半明半暗。
半晌, 她歪了歪脑袋, 意识到他还在专注地装睡。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绒毯里,紧闭着眼睛,呼吸声浅淡平和, 睫羽历历分明, 在烛光里投落安静的浅影, 仿佛他是真的睡熟了。
可是微红的耳廓一下子出卖了他。
这副决心装睡的模样,却显得有些好玩。
她低着头,笑了一下,忽然起了一点逗弄他的心思。
晃悠悠的船舱里,她俯身下去,凑近他的脸,近乎鼻尖抵着鼻尖。她的气息贴过来,他的呼吸乱了一瞬,每一根睫毛都紧张起来。
她的长发从肩头披落,扫过他的面庞,他几乎屏住呼吸。紧接着,他假装在睡梦中,轻轻侧过脸,悄悄地换了下气。
她无声地扬起唇角,笑得肩头微颤。他隐约察觉到动静,眼睫好奇地轻颤一下,身体仍旧保持着不动,一心一意地装睡。
她笑了一阵,似是满足了,托起双颊,趴在床上看他。
炭火烘得室内发热,她抬起指腹去抵他的额头,想要试探一下他的体温。
恰好一个巨浪轰然拍来,船身猛地往一侧倾斜。
她“啪”地撞进了他的怀里,他近乎本能地抱住了她。
两人的呼吸同时一滞。
很慢地,他睁开眼睛。
一个慌乱的对视。
“吵醒你了?”她小声打破沉默。
接着飞快地寻了个借口,“我来看看你睡着没有。”
“我睡着了。”他接过她的话,“刚刚醒的。”
“我知道。”她立即说。
顿了下,“不小心吵醒你了……抱歉。”
“没事。”他迟疑了下,“那我继续睡了?”
“你睡吧。”她的脸颊发烧,“那我也去睡了。”
此时此刻她还被他抱在怀里,但两人都避开了谈及这一点,各自假装无事发生。
他松开抱住她的双手,她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牵起裙角往对面的房间里走。他注视着她的背影,烛光落在她的发间,发梢被烫出微金的光,在低徊的风中轻轻地颤着。
随后,对门的灯火一跳,淡了下去。
隐约的光芒里,他望着对面的少女,轻声说:“多谢。”
渐渐的,他闭上眼睛,沉入无边的睡梦中。
许久,床上的少女翻过身,看向沉睡在绒毯里的人,低低地说:“不用谢。”
她低笑一下,“笨蛋谢康,我知道了,你也知道了。”
“可是你还没准备好告诉我。”她悄声道,“我可以再等一等,不过我的耐心很有限……”
她下令似的,“你最好快点。”
浪涛一声又一声,漫过烛光摇曳的地板,响在不尽的灯火之中。
船行半月有余,终于抵达淮西。
一路上船行极快,几乎不做停留。每经过一地,便有小船秘密赶来,将官府文书送到船上,内容涉及各地民政。
祝子安每日在案前批阅文书,姜葵在他对面的房里研读舆图,两人各自忙碌,只在用膳时对坐闲聊,偶尔在睡前讨论淮西局势。
船队停在淮州附近一座港口,船上水手吭哧忙碌着运货,仍旧伪装成布商模样。熙熙攘攘之中,祝子安与姜葵悄然下船,步入来往的人流里。
“应公羊先生所托,我们先去查匪乱之事。”祝子安道,“漕船私运货物一事,我让洛十一继续盯着,他带人去淮州城里查探。”
姜葵颔首,“我这些日子细细研读淮西舆图,再结合公羊先生近日来信,匪帮的据点极可能在距离此地不远的白石山上。”
她蹙眉思索,“公羊先生的漕帮势力多在水上,本与陆上的匪帮毫不相干,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近月来匪乱,与他做生意的商队经过这一带,竟会被无端劫掠,而他派去寻回货物的人手,也常无故失踪……这实在异常。江湖帮派划分地界以后,很少侵犯对方的势力范围。”
“我对淮西也不熟,以往从未听说此地有匪乱。”祝子安抵着下颌想了想,“先去白石山脚下看看。”
两人边谈边走,行至一个路口。祝子安喊住一位赶牛的老伯,用一小包碎银换了一架牛车和两个竹编斗笠。
两人各自戴上斗笠,轮流赶着牛车,往乡野的方向而去。
乡间小路曲曲折折,两侧稻田覆盖着积雪,车轮吱吱喳喳地轧过,带起的小风卷起细雪纷飞,飘飘如盐,在明朗的天光里起落。
“好安静。”板车上的少女仰望着蔚蓝天空,“这一带根本不像有山匪作乱。”
车座上的年轻公子执着撇绳赶车,“路上找人问问。”
稻田不远处,立着成排的草垛,一团又一团铺满新雪。几个小童子在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