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珑没有回话。风里夹杂着瘴气特有的臭味,就是个烂石榴,熏得头疼。
俩人就此分别,凝珑往东走,凝玥往西走,谁也不知道还能再见彼此几次面,还能再平静说几次话。
夜间凝理来寻,凝珑分明已经歇下,可耳尖地听到一阵脚步逼近声后,还是机警地披好衣裳,端着一盏灯走出屋。
“什么事?”她问,“莫不是良心发现,要放我走了?”
凝理着一身墨青长衫,腰间系着禁步,文质彬彬,很有风度。
这时他像极了凝珑印象里的兄长,就该是握笔杆子读书当进士的,而不是去做巫教派教首,做出极其残忍的事情。
凝理只是想来瞧瞧她,他心怀不安,可见到她后,心却变得异常平静。
他提来一壶清酒,“大妹妹既然也没歇息,不如与我同饮几杯?”
凝珑自然警惕地说不,“还想毒晕我,好让你胡作非为?”
凝理自来熟地进院,往院里的石桌旁一坐,在两个酒盏里斟了酒。
“雨季当时,瘴气消散。雨季后,瘴气变浓,直至伸手看不着五指。但打仗可不管你是雨季前还是雨季后。”他道。
凝珑:“什么意思?”
“明日,他便会带兵攻山。”凝理喝完一盏酒,向凝珑示意,“这下可放心了?我当真没在酒里放东西。”
凝珑因想再套些话,便慢慢踱步走去。
甫一走近,清酒淡淡的香味就往鼻腔里窜。
她小口呷酒,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你不是早料到了吗?又是疫毒又是被灌了毒的疯狼疯虎,你那架势唬人得紧呢,谁看了不说一声胜券在握,巫教必胜?”
“你少腌臜我,”凝理把他这双狐狸眼笑弯,“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月下对酌,郎情妾意。凝理心安了,他没看错,凝珑与他当真是一条路子闯出来的狠人。
有点像夫妻聚在一起说夜话。他又倒了盏酒,一饮而尽。
“其实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说道。
凝珑翻去个白眼,“这话谁信?你信还是我信,还是俩人都不信?”
凝理肩头耸动,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好吧,只有一点点是为了你。”
他似有几分醉,手指把玩着酒塞,眼神有些迷离,“我跟你一样,受够了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讨好人。你是女人,能做的挣扎仿佛只有嫁个金龟婿。可我不一样,男人要想自立,就得争权。争权嘛,争一般的权还不行,要争就争最大的权,才能不再被人欺负。”
“你是为满足私欲,”凝珑道,“我则不同,我最起码还是个不会杀爹砍娘的正常人。”
其实她已经委婉告诉凝理俩人不是一路人,但凝理或是没听懂,或是不想听懂,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老不死的两口,迟早要蹬腿归西天,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影响?再说,我不杀他,必有人去杀。爹娘犯的可是五马分尸的死罪,与其没尊严去死,不如给他个寿终正寝。”
看看,一百步反倒笑五十步,都说是寿终正寝,都说是死得其所。
凝珑替凝家夫妻感到寒心,“你爹娘要是知道他们会养出个这么不孝顺的儿,估计在你生下来时,就会把你扔掉。”
凝理摊了摊手,“无所谓喽,如今活得逍遥自在的还不是我?”
他是当真不在乎爹娘的死活,仿佛就算把人拉出来鞭尸羞辱,他也只会称赞道:“好啊,鞭得好!”
凝理这种人,刚愎自负,目无纲常,容易走极端。
因此为保命,凝珑并不打算惹怒他。
他只管说疯话,她无可奉告。
渐渐的,忽一阵眩晕袭来。
凝理与她一同晕了过去。
酒里放着东西,但凝理晕了会有亲信来救,凝珑晕了则会被五花大绑扔在杂房里,听候发落。
她就在荒草堆积的杂房里蜷缩着睡了一夜,次日醒来,发现嘴里被塞着布条,手腕脚踝都被扣着。
是谁系绳的手法这么烂。她慢慢移动身,心想自己又被凝理阴了一招。屋里没有匕首,没有剪刀,只有散发着臭味,蚊虫遍布其中的一丛丛荒草。
她还没这么狼狈过。就是遭遇山体滑坡,醒来也得先把脸擦干净,把衣裳整理得体。
此刻并不愿直面狼狈,挣扎几次无果后,干脆靠墙一贴,闭眼听外面的动静。
刀光剑影,刀戈相对,尖锐物刺入皮肉,骏马嘶鸣不止,杀声不绝……
外面已经打上了。
冠怀生在山脚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凝珑放信。心下一沉,凝珑定是被凝理控制住了。
恰好这时瘴气稀薄,冠怀生无心再等,直接带大部队冲了上去。
势如破竹,快得眨眼间就把凝理辛苦积攒下来的半壁江山给带走,杀得巫教措不及防。
什么疫毒,早被人破解了。什么放兽归山任意撕咬,关兽的笼都没开。
凝理亲自披挂上阵,带着数位亲信勉强杀出一条血路。直到最后时刻,才知道漫山遍野都是冠怀生安插进来的卧底。
亲信对他忠心耿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可死前都在为凝理拖延时间,好让他能逃去后山,往后山密道里走。
是了,通过后山密道,会走到一个没人知道这是哪里的地方。亲信仍旧抱有幻想,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败了,没关系,下次再战,总能等来转圜。
凝理狼狈逃向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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