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缜是位君子, 他讲的话,必然是真心。
湛君身上?冷,心里?却?热, 泪水涌上?来,又沿着眼角堕下去。
这样的一个人……
湛君抬手擦了眼泪, 凄声?道:“你为了我死了,你的未婚妻子要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她?还有吴讷, 你怎么忍心呢?我知道你是这世间?最上?等的好人,可天下?也不只你一人高尚,你想保全旁人,旁人又何尝不想保全你?你再不要来了, 只当我求你……”
她知道吴缜不会听她的话, 他必然还要劝她甚至求她开门。
她不能的——
受了她带累的人已多得足够,再不能添了。
她狠下?心, “你走!”又喊:“我到屋里?去, 你若不走, 我再不踏出房门半步!”
说完真的大步跑回屋里?去, 重重摔上?了门。
元凌受了惊, 睡梦里?呜咽一声?。
湛君慌忙到榻边去。
元凌并没有醒。
湛君看着他紧闭的眉和眼, 霎时泪如雨下?。
她想他活。
湛君又敲了两块冰,手里?攥着, 待棱角全融了, 搁到元凌手里?。
可是有什么用呢?
湛君深深地绝望起来。
心里?翻江倒海地痛, 她捱不住,蹲下?去, 两只胳膊交叉着,抱住了自己的颈项。
半晌, 她抬起头,一双泪眼,直直望向头顶虚空,张开不停颤抖着的唇:
“……一切仁慈的神佛,我在此?恳求宽宥……我早已改悔,未敢再有半分轻慢……罪在我一人,稚子无辜……只取我的命吧,我愿生生世世供奉……”
门从外面打开,元衍抿着唇走了进来。
湛心神专注,对周遭的一切都失了觉察。
身子骤然拔起,她惊骇转身,看清了是元衍,心跳都停下?。
“你怎么进来的!”她眼睛瞪着,整张脸都没血色,“她们?难道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
他掩住了她的唇。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挨近了她,他轻声?道:“我斩了门进来的。”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他必然不知道!
“我患了时疫!”湛君狠狠推他肩膀,推不动,又急又气:“你还不快走!”
“到哪儿去?”按着她两边肩膀,元衍声?音平静,低头凝视她的眼神也一样。
“随你到哪里?去!快离我远些!”湛君要扔他的手,被他反攥住,怎么都挣不开。
什么时候?他竟然还这样!湛君不由得顿足怒目,“生死所关,我难道哄你?崇宁城十室九空,你还不快……”
“我知道,”看着她眼睛,他轻声?讲,“我什么不知道呢?”
“我是为了要与你同生共死才回来这里?的。”
他低声?唤她的名字。
外头起了风,刮进来。六月风也是烫的,扑在人脸上?,火燎着一样,更叫人觉得身上?冷。
湛君抱住自己的两条胳膊,瑟瑟地抖起来。
她真恨他。吴缜肯为她死,她有的只是感激,可他说那样的话,湛君恨他。
她恨他的纠缠,恨他做下?那些事?,恨他待她的好。他待她这样的好。
他怎么可以呢?他应当做个纯粹的坏人,好叫她有纯粹的恨。
可是他偏不。
湛君也恨自己,这辈子做不成心狠的人。
脸伏在肩膀上?,湛君哀声?痛哭。
元衍伸出手抱她,抱紧了,像是长?在一起,又给她擦眼泪,道:“你别哭。”
也罢,湛君想,他欠她的未免太多,他应当拿命偿,他是自愿死,旁人报复不到她头上?。
是,他就该死,他和她一起死,算他们?两清。
可她在做恶人一途上?本就缺了天分,后天又少?了栽培,冷眼瞧人去死这种事?,她实在做不到。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可她的心清楚,她不想他死。
她始终是希望他好的。
“……你走吧,”她哽咽着,“你大业将成,要是死在这里?……怎么甘心?”
“可是没有你,我怎么办呢?”他低头,吻到她耳尖,“那些我欠你的,要如何还?敢亏欠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偿还,我又何止对你一人负愧?”他看向榻上?不省人事?的元凌,“你们?要是死了,我怎么能独活?你不顾而去,留我一人,同痴怨愁恨关在一处,日日与之为伴……那你的心未免太狠。”
他总是这样,她被他逼着,爱恨不能分明。
湛君低声?哭起来。
“可我想你活着……”她抬起头,“你要活着,总得有人为我们?除怨雪恨……”
“会有人的。”握着她的手,他轻声?讲。
湛君话说尽了,元衍仍是不肯走。他既一心求死,湛君也没奈何。
她困乏得很,眼睛都要睁不开:“我真的累,我得睡了……”
“好,你睡。”
湛君躺到元凌身边,才闭了眼,又坐起来,含混着声?音对元衍道:“你若是不睡,便帮我看顾他,要是他手里?的冰全融了,你就再凿两块……”
“记下?了。”元衍换掉元凌额上?的巾帕,轻轻摸了摸他通红的脸。
湛君又想了想,记起她的药来,拉了元衍的胳膊,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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