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安, 你上来。”
“殿下?,恕臣不能。”
唐久安脸上有泥灰,有?血迹,但眸子清明, 神情?镇定。
“我打了十年的仗, 每一场仗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立功升官的机会, 到了今天我才?明白, 这世上还有比升官封侯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人?不顾生死。殿下?,我是大雍的将军,为保护大雍而死,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命你上来,正?是为了保护大雍。”姜玺发力拉动绳索, “有?更重要的事情?得你去做。”
唐久安从来没有?在姜玺脸上看到过这样郑重的神情?,她顺着力道翻落在城墙:“什么事?”
“父皇病倒,武威营投敌, 城中内乱,敌我悬殊, 父皇多年来冷待三哥, 三哥一旦攻入京城,父皇首当其?冲,后果不堪设想。我要你把父皇母妃和?外祖母带出京城。”
唐久安盯着姜玺:“……你已经在做城破之后的打算?让我送人?,你是不是不打算守这京城了?”
姜玺低了低头,一笑:“这城守下?去也?只不过是徒增伤亡,三哥要的是京城,又不是废墟。等你们一走, 我就带着文武百官出去献降,好歹能保全百姓, 不必受这战乱之苦了。”
“可现在在城外的不单是三殿下?,还有?迦南人?,三殿下?肯保全百姓,迦南人?可不一定——”
姜玺打断她:“你也?知道底下?还有?迦南人?,还敢往下?跳?”
唐久安:“……”
长风吹过,战火未歇,短暂的停顿后,姜玺慢慢地道:“唐久安,我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带父皇母妃等人?出宫。”
火光映着姜玺的脸,小小火焰亮在姜玺的眸子之中。
唐久安单膝跪下?:“臣,领命。”
周围杀声沸腾,火光冲天,唐久安的脸深深映在姜玺眼中。
“去吧,唐久安,我把我最重要的人?都交给你了。”
得意楼掌管着通往城外的密道,这是姜家历代家主才?知道的秘密。
皇帝突然昏迷,姜玺临危受命,段其?忠才?破除前?例,向姜玺透露。
一行人?中,皇帝与关老夫人?昏迷,关月满面泪痕,忧心忡忡望着何三。
唐久安:“鬼医你能不能行?”
何三一面跟着内侍急奔,一面替内侍背上的皇帝搭着脉,闻言暴怒:“我气都跑不匀还能不能行?你见过谁这么对大夫的吗?!”
何三是唐久安回宫路上顺手抓到马背上来的,那时候何三正?带着金银细软被裹挟在乱民之中,并且已经有?人?发现了他包袱里闪闪发光的黄金,所以何三看见唐久安经过,便像是看见救星,大声呼救。
结果唐久安只带上他的人?,根本没管他的包袱。
何三一路破口大骂。
“治好了这位贵人?,回头还你十只包袱。”
何三看在十只包袱的份上忍气吞声,浑身本领一样一样往皇帝身上使,但始终不见起色,快到出口的时候,何三豁出去了:“妈的老子不信治不了你!”
唐久安听见身后传来关月惊呼,以及段其?忠的怒喝,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何三再也?不顾忌“这位神秘贵人?”的身份,开始施展地狱级别医术。
“让他试试吧。”唐久安道,“死马当活马医。”
关月:“……”
段其?忠:“大胆,你说……谁是死马??!”
唐久安望着密道顶,节省体力,没说话。
但她是站在何三身前?的,长刀微微挡住了段其?忠和?关月。
段其?忠大怒:“唐久安,你莫不是要反?我知道了,你本就和?城外那逆贼交好,你们是一伙的,打算里应外合是吧?娘娘,此人?绝不可信,不能将陛下?交到她的手里!”
关月泪眼望向唐久安。
唐久安向她摇头:“娘娘,臣不是。”
唐久安的目光平和?,仿佛不是在走逃亡之路,而是在闲庭信步。
这样的镇定感?染了关月,关月原本惶急的脸慢慢平静下?来,哑声道:“段卿,唐将军是玺儿?选中的人?,我相信玺儿?。”
黑夜过去,晨曦不顾人?间?战火,依旧像以前?那样照亮在南城门。
大朝典之时刚刚修缮过的城门原本光鲜明亮,此时忆被薰得漆黑斑驳,铜钉也?失去璀璨光泽,不单黯淡还布满伤痕。
城中青壮年男子全都上了城头迎敌,但城外全是久经沙场的精兵,局势越来越不利。
“殿下?,箭快射完了!”
赵贺急急来禀。
“知道了,先将伤兵换下?。”
晨光中姜玺的脸上混合着血与汗,眼神却丝毫不乱,让赵贺生出另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这眼神和?唐将军好像。
莫名就让人?心里很安定。
然后赵贺就听姜玺接着道,“再准备白幡。”
赵贺疑心自己听错了。
白幡,又称降幡。
“殿、殿下?是想来个兵不厌诈吗?”
比如?假装投降然后把人?引进瓮城里关门打狗?
“诈什么诈,咱们就这些?人?,能诈多久?”姜玺懒洋洋叹了口气,宛然还是从前?在东宫里的惫懒太子,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
他们应该已经出城了。
一时白幡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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