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尔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他慢慢地收回了刚想迈出去的脚。闭眼深深吸气, 睁开眼,对方的身影依旧在那,一动未动。
他们隔着不到百米的距离。
夜灯昏暗,冬风吹拂树枝, 飘零的叶片在他们之间打着旋落下。
格洛尔忽然没有胆量继续向前。
他知道, 克莱门特既然敢站到他的面前, 肯定是已经做足了把握的。
可他呢?他并没有把握。
或许曾经是有的。
但再强的把握,再坚定的防线,在半年不间断的信件与礼物的轰炸之下, 都会变得脆弱不堪。
格洛尔的指尖有些发凉, 翅膀也有些发抖。他希望这时候有人可以牵一牵他、抱一抱他,再亲一亲他, 可是这不能有。
所以他只好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 抓住塞利安的衣袖,转身走向另一条小道。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终于回到卧室,绷紧的脊背才缓缓松下,泛白的指尖也从塞利安的衣袖上落下。
他坐在床沿, 安静了会儿, 抬起头对着伯爵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我想睡了,塞利安。你去忙吧, 不用管我,晚安。”
克莱门特站在花园的幽径上, 不发一言地看着帝王在见到他之后转身绕开的行为。
他自嘲一笑, 对于这个反应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不过, 至少见到了不是吗?
陛下的鹿角重新长了出来, 但还没有长完全,大概只有十几厘米,比一只手掌稍微能长上一点。
陛下的面色与之前差不太多,但看上去化了妆,看不出实际的气色怎么样。身形倒是又瘦了点,之前抱起来就已经没什么重量了,也不知道现在更得轻到什么地步。
陛下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对每个人笑颜以对,温柔地对待着所有人。就像欧斯特之前向他说的那样,他是陛下,他爱着帝国的每一位子民。
他也是帝国的好子民,所以陛下笑着回应了他的招呼,默许了他的碰杯,与他正常地说着话。
——然后再在暗地里,当面绕开了他的路。
克莱门特想,他明明没有想做什么的。
没想碰他,也没想吃他。
他只是想单独与陛下说两句话,聊会儿天。
他可以回到他们最开始的关系,他可以为后来的一切逾越行为道歉,他可以只求一个“平等被爱”的资格。
可是陛下连这开口的机会不想留给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明白,应该接受。
陛下的意志是没有人能够抵挡和转移的。
可他偏不。
只要陛下没有亲口拒绝地将他推开,他就不甘心这个结局。
克莱门特站在黑夜与寒风中,抬头望着一个方向。
他跟随着格洛尔生活了三个月时间,早就对这个王宫了解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他的房间。
那个方向,就是格洛尔陛下的房间。
与年宴厅的热闹欢笑不同,陛下房间的方向向来十分安静。
房间的灯亮了,房间的灯又暗了。
克莱门特闭上眼睛,心里默数起了时间。
终于在某个时刻,他动了。
他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一切看守和监控,绕过了一切塞利安伯爵可能的行动路线,摸到了陛下的窗户外面。
陛下的窗户又没有锁。
门锁没锁他不知道,但这不重要,他只是……只是想要一个当面询问的机会而已。
比如说,他想问问陛下为什么忽然翻脸。
想问问陛下还记不记得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光。
想问问陛下到底有没有收到他的信,又将它们怎么处置,为什么一封都不愿意回给他。
想问问陛下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他,那么不想见到他。
如果是,直白了当地告诉他,他是可以自己消失的。
窗户,被悄悄地打开了。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小灯,十分昏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散掉的光亮。
男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踏入了房中。
这是他时隔大半年的时间之后,第一次踏入帝王的房间。
他的脚步也是没有声音的。
但他仅仅是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就顿住了脚。
他忽然如同做梦一般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不用问了。
他缓缓地走到床边,在床边坐下。
伸出手,安静地触碰上陛下枕边那些被整整齐齐摆放着的杂物——是的,杂物。那是他的信件,那是他的礼物。
克莱门特记得,格洛尔在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的时候,也就是那本写满了镇西军手写祝福的笔记本,他开心得整整一个星期都把本子放在枕边,方便什么时候空了便摸来看。
陛下也向他承认过,他喜欢那个礼物,所以才会将它床边。
原来,他都收着。
原来,他都看了。
原来,他很喜欢。
信件被整齐地叠着。照着时间顺序,最新的被叠在上面。有几封被单独抽了出来,放在枕上。每一封信件都被整齐地用小刀撕开。
克莱门特的目光从信件上移开,缓缓落到睡着了的安静少年的身上。
陛下的呼吸很浅,很慢,显得轻飘飘的。
轻轻卷着的浅金色发丝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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