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

    千算万算，李晚星没算到，自己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回到书房也就大半个小时，肚子突然剧痛起来。这痛楚如潮水一般迅疾，她握笔的手颤了颤，顿时在试卷上划下一条歪歪扭扭的痕迹。原本还润红的脸庞瞬间褪去血色，冷汗浸透了她额前的发丝。

    不等李晚星说话，乔疏雨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停下了讲课的声音：“身体不舒服？”

    “有……有一点肚子疼。”李晚星的声音都哑了，肚子里的肠道像是绞起来一般，痛得她连说话都是颤的。

    话落，她就感觉到对方的手探过来抚上了她柔软的腹部，引得李晚星下意识畏缩了下，对方的声音依旧沉着冷静，询问她：“具体哪里痛？这里？还是这里？”

    说着，那只手分别在不同的部位轻轻按了按。

    “就这。”按到胸腔下方，肚脐眼上方的时候，李晚星痛得呻吟了一声，背脊更深地弓起来，像是一只蜷缩的虾米。

    “我先去趟厕所……”李晚星几乎是踉跄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她很是难为情，扶着墙快步进了厕所，将门紧紧关了上。

    肚子里翻天倒地一般，李晚星将脸深深埋进掌心，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早知道就不逞能吃辣了。

    “好些了吗？”门口传来乔疏雨的声音。

    “没事。”李晚星的声音闷在手心里，不敢抬头，仿佛乔疏雨不是站在门外，而是站在身边一样。她勉强扯着嗓子，鼓起勇气说：“学姐……你先回书房吧。”

    对方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拒绝：“我知道了。”

    一刻钟后，李晚星才拖着疲软的身体打开门，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乔疏雨。

    对方根本没有回去。

    见状，乔疏雨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架住了她：“应该是刚才猛地吃辣刺激到了，还能走吗？”她当机立断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吧……说不定等会就好了。”

    “别啰嗦，身份证在哪里？”

    “书房抽屉……”

    乔疏雨轻轻颔首，转身进了书房，不一会就拿了一张身份证出来。

    李晚星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将红唇咬得发白，恍惚里，一只有力的手已经牢牢箍住了她，让她不至于摔到地上去。

    餐厅里的碗筷已经洗好放回了厨房，没有其他动静，孙阿姨显然已经离开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

    刚出大门，混着雨水气息的风就从楼道窗户吹过来，乔疏雨伸手按下电梯，等待的间隙里，望向李晚星：“我今天没开车，忍一忍，我们打车去医院。”

    “谢谢学姐。”李晚星含糊地应了。

    走出楼道，乔疏雨撑开了自己带来的黑色雨伞，让李晚星尽量倚在自己身上。

    因为下雨的缘故，夜比以往都深一些，只有零星的路灯亮着。李晚星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惚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朵上。眼前的世界也被雨幕分隔开来，模糊得如同沾染了水雾的镜子，让人看不真切。

    身体好疼，可是心里却又隐秘地升起一丝喜悦。

    对方的怀抱柔软而坚定，孱弱的身体即便是肆无忌惮倒着，似乎也是理所当然，揪不出半分错误。

    两个人在小区南门站定，雨丝斜斜飘过来，乔疏雨用半边身体替李晚星挡下，对方几乎一张脸都埋在怀里，惨白的脸上，那耳廓却微微泛着红。

    雨天车少，等待的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有那么一刹那，李晚星如此希望可以停留在这刻。

    那个失眠夜晚涌上来的惊骇念头，在此时此刻如此清晰地告诉她。

    她好像……移情别恋，喜欢上乔疏雨了。

    说是移情别恋，虽然也只是暗恋，如同现在这般，从一个人身上换到另一个人身上，结果竟是大相庭径。

    因为乔疏雨是个女生。

    李晚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暗恋会结束得如此之快，然后又喜欢上一个女生。

    她的心脏在为这个人跃动，比之前更甚。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一个人的喜欢真的能如此迅疾，如消失得毫无准备一般，又来得毫无征兆吗？

    想到这，李晚星又觉得有几分厌弃自己，仿佛是一种罪恶般。自己的喜欢，难道真的就这样幼稚吗？

    “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乔疏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并不知晓怀里的人此刻心里复杂交织的情感，她的声音在清脆雨声里愈发显得虚幻，“我以前也得过一次。”

    “也是……吃坏……东西了吗……”李晚星断断续续接了话。

    “嗯。”李晚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一样，也许是时间太久，几乎要记不清了，“我小时候是农村的爷爷奶奶带大的，那会经济情况不太好，家里没什么东西吃，半夜饿得不行，就爬起来找吃的，找到半根火腿肠囫囵吃了，然后就疼得厉害，进了附近诊所。”

    李晚星第一次听乔疏雨提起过去的事，忍不住愣了愣。

    “本地菜多偏甜，我却喜欢吃辣，是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乔疏雨还在继续说，像是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不至于等得太难熬，“那会村子里穷，家家都吃辣，没什么菜的时候，就自制的辣酱拌饭吃，也能吃一大碗。等到了四年级，我才被父母接过来这里上学。因为学习跟不上，费了很多力气，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她的声音顿了顿，“天才当然有，不过大多都只是努力的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