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尾部渐渐汇出血线,滴滴答答地落,很慢很慢。
剧烈的疼痛早就迫使俞汉抬起?头来?,眼眶凹陷猩红,面容扭曲怨毒,人不人鬼不鬼。
凄厉的惨叫声在阴暗空荡的牢房盘旋,更显瘆悚。
跟过来?审人的刑部尚书抹了抹脑门上冒出来?的汗,倒也不是害怕。
毕竟刑部里头更残忍的招数隔几日就会招呼在罪大恶极之人的身上,他?司空见惯。
只是,眼前这一幕突然让他?想起?两年前——
上一任刑部卢尚书在早朝大殿上痛苦惊恐的嚎叫。
当时摄政王的阴鸷乖张竟是与如今顾小将军的狠辣温静,诡异地般配相称。
刑部尚书分神想起?京中的流言,暗叹这两个?祖宗当真是天生一对。
惨叫声渐弱,昏沉压抑的烛火没规律地跳跃。
顾灼眺了一眼暗影中密密匝匝的刑具架,硬生生按下?心底郁结不畅的恨和怒。
箭头的寒意仍留在她手?心,经久不消。
她的声音也被染得清泠泠地冷:“你还指望着你的那些死?士再劫一次狱吗?”
“凉州太守府已被清剿,”她捕捉到俞汉发抖的身形有一瞬细微的愣怔,继续道,“你的死?士在地道中尽数伏诛,前些时日来?劫狱的是仅剩的二十几条漏网之鱼,如今也一个?不留。”
“能助你东山再起?的一切,都没能运出去。”
最后?一丝希望猝不及防地破灭,俞汉闻言猛地抬头,那张血污灰败的脸,像是绝望濒死?、失去一切却不肯接受事实的恶鬼。
顾灼淡淡开口,将恶鬼推向炼狱:“你所?有的筹谋算计,片瓦无存,灰飞烟灭。”
恶鬼被业火吞噬,吐出癫狂疯魔的笑意。
可?笑他?谋划多年,竟是败得糊里糊涂。
当初接到命他?进京述职的圣旨时,俞汉本能觉得有些不对,立刻就吩咐人尽快将宅邸里的东西运到那处不起?眼的院子,再伪装成商队运出城外。
可?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他?只能先跟着传旨太监进京。
又?安排了二十几名死?士沿途远远跟随,只等接到凉州事成的消息,便护他?逃走。
谁料直到了皇城脚下?,凉州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他?提出要?去住进奏院,打算离了顾家兵马的视线就借机逃跑,可?顾灼没应他?。
他?没再坚持。
一则,是怕顾灼生疑;二则,是顾灼话中提到的羽林军,让他?忌惮。
羽林军守在城墙上,视野开阔,极容易发现异常,居高临下?放箭,轻易就能阻了他?的去路。
第二日进城时才知,城门还在封锁,不准随意进出。
死?士被拦着城门外,俞汉只好抱着侥幸——
说?不定一切都是他?疑心太重想多了。
事实证明不是。
皇帝派人千里迢迢送去凉州的圣旨,就是专门为他?设的陷阱。
被下?狱后?,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轮着番儿没日没夜地跟他?说?话,耗着他?的意志和精神。
他?疲力应付着,警惕地防备被人套话,保着自己的命,暗暗等着死?士的行动?。
前几日死?士劫狱,却并未成功。
俞汉被拖到这间牢房受刑,心下?怒骂“废物”,却仍存着希望——
凉州事毕后?,会有更多暗卫死?士来?京城,总能救他?出去。
到时候他?带着白银和舆图情报逃去北戎,照样能图谋霸业。
他?只要?在这牢房里留着命就好。
这些人还想从他?嘴里撬出来?东西,他?只要?什么都不说?,活下?来?不成问题。
可?俞汉万万没想到,所?有的事都偏离了他?的算计。
底牌散尽。
他?的大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