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江秋凉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 砰的一声合上了房门。
随着那道身影消失的,还有房子里所剩无几的温度。
眨眼之间,四季流转,天亮了又暗, 春柳依偎落叶, 夏风吹走冬雪, 覆盖着家具的白布落上了厚重的灰。
一别近十年。
“叮铃铃铃!!!”
急促的铃声如同利爪,划开错失的岁月。
江秋凉猛地惊醒,本能地站起身想要去抓少年的衣襟,膝盖狠狠嗑在木制桌板上,沉钝的疼痛倏然唤醒了他的神智。他的眼前余留一片澄亮的虚无, 中间横亘着如此漫长的千山万水。
他根本抓不住二十岁那个固执的自己。
江秋凉无力地倒在了软质的座椅上, 随手接起了电话。
“江, 卡佩小姐到了。”
陌生的女声, 唤着他的姓氏。
卡佩小姐是谁?
江秋凉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指尖触感冰凉, 江秋凉注意到, 此刻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智能手机,而是一台老旧电话的听筒。
热烈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 恰好在墙角交叠出折角, 照亮了室内的景象。这里显然不是家里, 装饰和陈设都过于正式。书桌上堆砌着一大叠资料,几只笔竖在金属笔筒里, 桌子的另一头放着一张软椅, 正对面还有沙发和茶几。
所有的座椅上都盖上了层层叠叠的毛毯, 各种颜色垒在一起, 给人呼吸不过来的闷热感。
书架上满满当当摆满了书,书籍大多厚重, 庄重而严肃地按照顺序整齐排列,一长串的专业名词在阳光下恍然给人近乎头晕目眩的错觉——
全是心理治疗方面的专业书籍。
其中的一本尤为眼熟,江秋凉侧过身,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书封赫然将他带回了法兰西那个灯光昏黄的夜幕降临之时。
休——不,应该说是凌先眠,曾经捧着这本书,坐在他的床边等他醒来。
书页上有铅笔浅淡的画线。
其中一页被人折起,一行字跃入了他的视线——
GOOD LUCK
飘逸的字迹,有着游刃有余的飒然。
江秋凉几乎能够想象凌先眠写下这一行字时得意的神情,他是个狡猾的猎手,耐心地铺下一面面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命运的巨手将他推向凌先眠的方向,而他无力挣脱。
江秋凉手指用力按在书页上,指节泛出苍白。
“江,你听得到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再次开口。
江秋凉如梦初醒,松开由白转红的拇指。
“卡佩小姐是吗……请她进来好了。”
挂了电话,江秋凉把书搁回书架,手指扫过桌面的一堆资料,停在了一张纸上。
纸上的字迹是他自己的,写得很匆忙,像是单手写成的,每个字的最后一画都有些飘忽——
卡佩夫人来电,独女有奇怪的行为,常心不在焉,问不出缘由,特来问诊。
一行字的三指之隔,有几个字被一个潦草的圆圈画起来——
妄想症?
江秋凉的目光一凝。
所以这里是心理诊所,来看他的这位卡佩小姐,是个妄想症患者?
熟悉的机械男声在他的耳畔再度响起,好像是从指尖传来,连着他全身的神经。
【欢迎来到造疯者游戏】
【恭喜您通过上一关卡,再次进入游戏】
【世界加载中……】
【加载完成,开启“灵魂照相馆”】
【难度系数查询中……】
【“灵魂照相馆”通关率37.2%,祝您死得开心~】
江秋凉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可是,这次窗外什么也没有。
江秋凉疑惑地收回了视线,发现他手中的纸张不知何时化为了碎片,在桌上拼出了字母——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口吹来,纸屑随风而动,纷纷扬扬落在了地板上。
门开了。
一抹格格不入的绿色极具侵略性地闯入了房间。
卡佩小姐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姑娘,一条及膝的鲜绿色长裙让她看上去像是盛夏街头挂在枝头的嫩叶,一块形状奇怪的祖母绿宝石吊坠悬在她的脖颈下,衬得脖子白皙细长。
披散的金色长发被风吹起,她伸手拢起自己的头发,温柔的把它们夹到耳后。
江秋凉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在打量他。
因为卡佩小姐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满满的眼白,乍一看上去很是瘆人。
她的头偏向江秋凉的方向,或许是缺失瞳孔的缘故,她的表情看上去很茫然,脸部就像即将腐烂的落叶一样了无生气,整个人被笼上了一层虚无的蜘蛛网。
长久地盯着一个人不是礼貌的举动。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姑娘。
江秋凉扫了她一眼,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去了西格蒙德医生那里很多次,不难回想起一个心理医生会如何对待患者。
“卡佩小姐,请坐。”他循着西格蒙德惯常的开场白,“咖啡还是……”
咖啡和茶……江秋凉根本不知道会被放在何处,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没有。
好在卡佩小姐摇了摇头,甚至没有要求一杯水。
她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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