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走着的陆清圆闻言一个酿跄,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她回身走过来,越走越近。
近到聂穹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近到聂穹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起来她好像有点微醺,但这同样的酒味,为什么在她身上,闻起来就有点香?
陆清圆已经快要贴到聂穹的身上了。
她因为喝了酒而有点迷蒙的双眼正有点冒火地瞪人。
酒壮怂人胆。
陆清圆伸出两只手揪住了聂穹的耳朵,学着他以前对自己的样子往外扯。
“你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很可怜呢?”
“以前陆青风和爸爸妈妈,总是喜欢对我投以一点抱歉的眼神,好像把我留在长瑶湖的老家,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你好像更奇怪,直接把自己当成罪犯了。”
陆清圆松开手,跌跌撞撞地走回床边,重新坐下了。
她的眉目间有着淡淡的化不开的愁绪,好像是真的对这件事理解不能。
聂穹屏住一点呼吸,悄摸地放下了手上的吃食跟了上去。
陆清圆喝了一口酒,语气平静,陷入了回忆。
“我好像……从来没觉得自己很可怜。”
“外公外婆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外公总是手把手细致地教我念诗,教我写毛笔字。外婆总是给我变着花样地唱小曲,做好吃的。这导致我一度看到回乡探亲的陆青风的时候,还有点愧疚。觉得好像是我独占了外公外婆的好,而他一直待在城里,爸爸妈妈也忙得很,管不到他。”
“再然后,就是长瑶湖那些人了。总是用这样那样的眼神看我,又同情,又充满了鄙夷,畏惧。好像我是什么天下第一等的恶人,克死父母,克死兄弟。导致刘姨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的大,到处骂人。”
“你知道吗?”陆清圆转过脸对着聂穹笑笑:“对你表白之前,我从来没有恋爱过。因为我家这些事,刘姨帮我找多少个媒婆相亲都没成的。”
聂穹捏紧了一点拳头,胸口像压住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心疼的喘不过气。
陆清圆摇摇头:“可是你,好像也是这样一厢情愿地看待我们家的。也是一样爱替我着想。”
聂穹瞬间坐立不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陆清圆抢白他,嗤笑一声。“我也不是傻子,你都教会我怎么写企划书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对于风荷引,纯纯的就是做慈善啊。”
“或者——要不你给我个解释吧。之前那副要死要活马上愿意为我去死的姿态,是个什么情况?我之前对你说喜欢,你退避三舍,又是为什么呢?”
聂穹回答不出来。
“看看,其实还不是一样。”
“你觉得是你害死陆青风?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对不起我,乃至对不起整个陆家?”
陆清圆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可是聂穹,你辗转反侧,折磨自己六年的时间。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又想要用这种办法,对我赎罪。就,就好像,我哥拼命救下的你这条性命,不值一提。”
“那你这样又凭什么不算对我哥最大的侮辱呢?”
这是聂穹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他呆呆地看向陆清圆,不知该如何作答。
……
这也是陆清圆第一次知道别人眼里的陆青风是什么样的。
这和她的记忆里的哥哥,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陆清圆七岁才回的城里的家。
那时候的陆青风,人憎狗厌的,和脾气很大的妹妹,完全不对盘。
“圆圆你怎么又和妈说我的坏话。”
陆青风经常回家时候都会带着一头的汗味还有一句怒吼。
不为别的,就因为从陆清圆被接回来后,就成了陆青风的第三道紧箍咒。
陆清圆从来也不把哥哥的怒吼放在眼里,她照旧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晚饭,等到细嚼慢咽完了才会回一句:“陆青风你吼什么吼,我告你状告错啦?你就说我说的哪一条是不对的。”
陆青风会气的左右跳脚,但是始终拿妹妹毫无办法。
明明人家家都是老大管老二,他们家的情况却好像是反过来的,总是妹妹管着哥哥,随时监视他不许他做出格的事情。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陆父陆母都对这个大儿子的调皮捣蛋毫无办法,甚至偶尔只能寄托希望于小女儿。
在陆清圆跟着外公外婆住的时候,哥哥的形象真是一个十分单薄的印象。
回家之后也不见得有多么感情深厚。
真正有点感情的时候,二人反而再也没有见面了。
因为那时候,陆青风已经远在章西了。
通信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