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那里不是还有几片吗?”
“不需要。”
“可是……”
“她自己说不需要的。”
消炎药和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把卢箫刺得清醒了些。
“我一个人就行,你去干你的吧。”她这才认出来,是白冉的声音。
“是。”
一阵脚步声过后,世界安静了。
卢箫感到一根针头插入了自己的上臂的三角肌。之后,一根棍装物体探入伤口,有节奏性地搅动片刻。
伤口已疼得麻木。
但在刀拔出身体的那一刹,她仍失去意识了一瞬。
不过拔出后,一直肿胀难耐的肩膀终于舒服了些。
止血钳好像碰到了神经,缝针照例插入伤口,却没有任何感觉。或许真的是疼麻了,卢箫有些奇怪地睁开双眼。
那披着白大褂的女人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眯起的绿眼中,眼白上全是血丝。
一股困意袭来。
白冉纤长的手指捏住手术剪,将缝线剪断。这时,她看到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嘴角立刻勾起一丝笑:“你来月经了?”
“……怎么。”
“别担心,我在下面垫了棉布。”白冉拿起打火机,用火焰过了一下满是脓水的针。“来月经还跟人打架,血差点就止不住了。”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卢箫冷冷回应。
看到她的表情,白冉眯起眼睛:“原来卢上尉听不出玩笑话呀。”说罢,拿起缝针到空中穿线。
卢箫没有说话,因为又是一针插入了肉中。经白冉这么一调侃,她清醒了不少,疼痛感也放大了。
“伤口疼了吧。”
“不疼。”
白冉一边打结一边笑:“有吗啡,但我不给你。”
她的笑容有点僵,似很久没笑过一般。
幼稚。
卢箫咬牙:“有吗啡……我也不要。”
缝合完毕。
“卢上尉,你隐忍的表情真好。”白冉将工具扔到消毒水中,扬起下巴。“如果是快乐的隐忍,那就更好了。”
卢箫瞪大眼睛:“你……”
但话没说完,伤口的疼痒再加上月经的腹胀,又一股困意袭来。
她昏睡了过去。
**
在往后的日子里,卢箫不得不承认,白冉是自己迄今为止见到过最割裂的人。
自从认识白冉后,她不再明白如何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那些可爱的同事们是好人。
白冉明显不是。
白冉仍会在李贤翁的要求下,加入大大小小的会议,且每次来时都很不耐烦。她的话里话外毫无国家与军队,更毫无荣誉感,甚至还称牺牲的军人为“可怜的棋子”。
而她看战场的士兵时的目光,像是看傻子的目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写了满脸。
每次看到这女人的态度,卢箫都感到一股火气由内而外地迸发。
这女人还会公报私仇。
后来每次受伤,她都会故意使坏让伤口更疼。之后再无辜地摊摊手,说着什么“没吗啡了你忍一忍”“亲爱的卢上尉真让人难耐”“叫出声不好嘛”之类的鬼话。
更作风糜烂。
精力充沛,夜夜笙歌,到处勾引世州的女军人们,那是她习以为常的取乐方式。而白天的她若无其事冷着一张脸,望着远处的战火失神,如丧失了夜晚的记忆。
总之,这女人干出来的事,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唯有“疯子”一词才足以形容。
可每每想到这里,卢箫却又犹豫了。
白冉也不是坏人。
她的工作时长远超任何一个军医,手下的生还人数也远远大于其他人。
食物不足时,她会毫不在意地说自己“不饿”,然后在夜晚悄悄溜到树林里。
卢箫不会干涉,只会帮忙留意有没有人进入那个树林。她知道,白冉一定又去捕鸟和兔子吃了,说不定还有虫子。
而冷静下来后,白冉的话细细品来,也都在理。这一点让人感到恼火,可也无可奈何。
荣誉与正义确实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说实话,这场战争确实不怎么神圣。
山火木枯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
卢箫虽然在用正义的口号为将士们打气,可她的内心也只有怜悯与悲哀。南北赤联将刺刀对准内部,大片军队碾过留下的只有烧焦的民屋。
而无意间和白冉对视时,卢箫发现,她们的目光竟出奇的一致。
都在悲悯,都在哀愁,都在替双方感到不值。
更不懂那女人了。
明明发自内心地反感这场战争,为什么还要为它鞠躬尽瘁。
**
卢箫对白冉的“捕猎”没有任何实质性表示。
直到某日,她发现樱井美雪少尉的心情有了不小的变化。
或许从很久以前心情低落的女军官便很多,只不过到了那一日,量变产生了质变。
卢箫悄悄把樱井拉到一边,叮咛。
“樱井,请调整状态。”
“卢上尉,对不起。”但那声音分明就是很低落。
卢箫暗暗观察她很久了,当然知道她的眼神在追随谁,心思在谁身上。
“你不要喜欢她,战争一结束,就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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