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从顾准的额头缓慢地淌了下来 ,顺着他半闭的眼,将睫毛浸染的湿漉漉的。
许是血的颜色太艳,愈发?衬得顾准的面色苍白,他似乎是有些累,如同漂亮脆弱的玻璃制品,安安静静地躺在展览馆。
不叫疼,也不说话。
沉默过后?,卫昭积攒在胸口?的怒气终于在此刻爆发?。
“纸巾。”他冷冷地抬眼 ,对着看戏的小何吐出两?个字。
“哦哦。”小何如梦初醒,立马收回视线,随即在随身背的黑色皮包里翻出了一包纸,连抽了十几张递给卫昭,“林哥,你的朋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流了这么?多血,万一……”
“你能不能盼着点好。”卫昭接了纸,斜了一眼小何,“赵师傅,就近有什么?医院吗?”
“除了刚刚那家。”
赵师傅看着老成,其实也就三十多点,他老几年前就在这块地走南闯北地跑,因此路线比较熟悉,可以?说是把地图都刻进了脑子里,“最近也需要二十分钟的行程。”
卫昭还想说些什么?,一直闭着眼睛的顾准突然伸出手,他道:“别去……医院,我?就是头有点晕。”
看见顾准这个样子,卫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对方?头上有伤,他能将这人天灵盖都给掀开。
“现在头晕了,当初我?让你有多远滚多远的时候,为什么?不听话?你看看你脑袋被人开了瓢的蠢样,我?看那傻逼还是打轻了……”
卫昭其实平常不怎么?说脏话的,这次属实是气到?了。
他面上挂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模样很?是可怖,看得小何愣是没敢为那位躺在那儿的小哥说两?句话,她叹了口?气,扭回头,当然耳朵还是支棱着关注身后?的动静。
“疼。”顾准闭着眼闷哼了一声,他皱着眉,唇色还是苍白。
正教训着他的卫昭,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烦躁地甩出一句话,“下次再做这么?蠢的事儿,鬼才管你。”
话虽然放的不留情面,卫昭冷着张脸,还是一手别扭地托着顾准的头,另一只手揉了大坨纸巾,胡乱地压在他的伤口?处止血。
实在是顾准身份特殊,卫昭还真没胆量带着他明目张胆地跑,他思考片刻,对前面的司机道:“先?去我?家。”
习惯使然,卫昭在家里备了常用的药物?,酒精碘伏绷带样样不缺。
前一世,受伤是难以?避免的,当任务略有纰漏,却受了重伤之?时,看大夫简直成了一种奢望,一同作为刺客的师弟师兄们,早就学着自己处理伤口?,卫昭也不例外。
听见这话,顾准的睫毛突然颤了颤,他道:“林昭。”
“嗯。”
卫昭敷衍了一句,他盯着窗外的建筑物?,估摸着还要多久能到?家。
“林昭。”顾准又叫了一声。
“啧,放。”卫昭开始烦了,他低头瞥了一眼趴在肩头的顾准。
“林昭。”某人不长眼色似的,紧接着又叫了一声。
“嗯?”卫昭捂在他伤口?的手猛地收紧,“叫魂呢你。”
“疼。”顾准哼哼了一声,头发?里都是密布的汗,“就想叫叫你。”
被撞傻了吧?本?来就蠢笨,现在更?严重了,卫昭实在是懒得理小孩子的游戏,但手上的力度还是轻了一些,“喊疼有什么?用,又不是我?……”
话说到?一半,他又及时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得,今天的事儿着实赖他。
“那怎么?办。”
卫昭不咸不淡地开口?,他低头拿开纸巾,发?现血已经不再流了,其实伤口?不大,就是有些深,再加上流了挺多血,周围一圈黑糊糊的,很?是唬人,但没什么?大问题。
幸好没伤在脸上,要不然,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顾准打工也还不起。
“林昭,我?觉得这样挺好。”
“……”
“像不像我?们还在孤岛的时候,上次,我?生病,你也是这么?照顾的。”顾准的声音带了一点鼻音,他慢慢地说给那只靠近他的耳朵。
恰巧是左耳,恰巧最靠近心脏。
哪有人喜欢生病的,卫昭愈发?觉得顾准有毛病。
“林昭,我?还是我?,始终是我?,无论是在孤岛,还是现在这样,我?都不会变的。”
“所以?,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不是因为有镜头,不是因为台本?,不是因为综艺,想亲近你,想帮你,是我?不能忤逆的本?能。
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
麻酥酥的热气舔舐上卫昭的耳廓,一连听了几个“我?”,卫昭都想回他个“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然而,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那最后?一句话,直接让他麻了半边身子。
良久,卫昭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但顾准听见了。
那一刻,寂寞的山谷等来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