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湘平你且等等。”
“这可奇了。”明湘眼梢扬起一个优美而凌厉的弧度,语气却极其柔和,“明忻堂兄口口声声至亲兄弟,却又拘泥于身份之别,看来真正处处在意身份之别的不是阿悦,而是明忻堂兄啊!”
这句话说的可就太意味深长了。流传出去说魏王世子处处在意与皇太孙之间的身份差别,说的好听点是魏王世子谨守本分,说的难听就是他心怀怨望。
魏王世子不是傻子,瞬间便听出了话中玄机,他就是再长出十个胆子也不敢接这句话,立刻道:“明悦是个少年,喝盏酒也无妨,我便放心大胆先斟给他,湘平你是个女儿家,又是皇祖父的心尖儿,怎好让你在宫外饮酒,倒是你多心了。”
“女儿家不能饮酒吗?”明湘似笑非笑。
她手腕一转,广袖扬起而复又垂落。魏王世子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碧色酒水已经被她一饮而尽。
明湘举起酒杯,语调上扬,轻轻地嗯了一声:“果然好酒,多谢明忻堂兄款待。”
她擎着那只玄色瓷盏,广袖垂落,露出一小截白如冰雪的肌肤来,似笑非笑地斜睨着魏王世子,语气仿佛是一种真诚的赞叹:“醉春风名不虚传,湘平领教了。”
越过魏王世子略显僵硬的笑脸,上首桓悦八风不动的笑容首次露出了一丝破绽,望向明湘的目光中隐隐夹杂着担忧。
“皇姐为什么要替我接那杯酒?”
明湘侧首:“魏王世子来者不善,那杯酒让你喝我不放心。”
桓悦大为恼怒:“难道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你自己喝就放心了吗?”
明湘扬眉道:“我不信魏王世子敢在过了皇祖父明路的宴会上公然下毒,还下在自己亲手斟出的酒杯里。”
桓悦匪夷所思道:“皇姐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么?”
醉意昏沉涌来,明湘隐隐觉得头有些沉,她一手支颐,慢慢道:“你既然不信任魏王世子,为什么他敬酒时,你自己不闪不避呢?”
“……”桓悦一时语噎。
“你看,你也知道魏王世子不会大胆到公然下毒,那把鸳鸯壶只是他拿出来的一个幌子,一个试图让你表露出提防之心的幌子。”明湘撑着头,缓缓道,“你知道,我也知道,那为什么我喝了之后你要生气呢?”
她笑了笑:“我替你喝那杯酒的缘故,和你生气的原因一样。”
——不过是关心则乱,不愿让对方冒半点风险罢了。
困意和醉意夹在一处,渐渐淹没了明湘的神智。就在她克制不住地闭上眼,即将坠入深沉的黑暗里时,明湘感觉肩头一重。
尚且稚嫩的桓悦从身后拥住了她。
太孙一字一句道:“皇姐。”
这声皇姐唤的异常珍重,仿佛衔在唇齿之间的无上珍宝。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其中蕴含的沉沉意味,已经不言自明了。
明湘对着妆台前的镜子,默然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这样不好吗——维持着姐弟的关系,永远相互依偎,永远信任对方,甚至可以为对方承担极大的风险和代价,这已经是明湘心中最稳定、最亲近的关系了。
是什么时候,这份姐弟情谊在皇帝心中变了质呢?
当一声轻响,腕间羊脂玉镯磕在妆台上。侍女们惊得面色煞白,生怕这价值连城的玉镯损毁,更怕碎裂的玉镯伤及明湘。
明湘倦然地垂首,将玉镯从腕间捋了下来,随手撂在妆台上。她凝望着空空荡荡的腕间,突然想起桓悦从她这里讨走的那条赤玉手链。
从那时起,皇帝其实已经在暗中试探她的态度了吧。明湘默然想着。
哪个皇弟,会将皇姐的贴身饰品戴在自己手腕上,片刻不肯摘下呢?
明湘长长吐出一口气,压住脑中纷乱的思绪。
她素来怕麻烦,而桓悦的心意,无疑是个最大的麻烦。
如果他肯压制自己的心意,那倒还好。可是桓悦不肯立后在先,马车上欲言在后,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继续克制下去的模样。
明湘合上眼,刹那间神情变得一片平淡。
她静静想着: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回应呢?
作者有话说:
悲报:预计错误,今天晚上写不完挑明的情节了,在写了在写了,明天一定!
另外:我设定皇族的起名规律是这样的:同辈宗室子从同一个字辈(魏王世子桓明忻,梁王世孙桓明达),同时大宗(即继承皇位的那一支子孙)从同一个偏旁,以区别于其他宗室(太孙桓悦,魏王世子桓明忻)。桓悦也是明字辈的,他登基之后把自己的字辈从名字里去掉,一是为了区别于其他同辈宗室,二是皇帝姓名要避讳,他给大家降低一点避讳皇帝的负担。他当太孙的时候字辈没有去掉,所以他自称明悦。
宗室女不用从同样的字辈,不过明湘格外受宠,是武安王唯一的孩子,所以同样从明字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