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高啸, 三人穿门而入。
下一刻,脚下一空。紧接着水声响亮翻腾,紧紧压迫着耳膜, 有细流疾速冲入鼻腔,青泷下意识屏住气。
她勉力睁开眼睛朝四周望去, 很快确认自己正身处黑暗浩渺的水下。
兵家师兄说, 境门会随机传送他们的位置。
可没说会传送到水下。
黑长的发丝柔软地向四处飘散, 细小的水泡不断升涌。
青泷张开双臂向上游去, 但水流的方向似乎时刻在变,当与其方向相逆时,阻力无穷大, 游得越快,水流就如同细箭般割伤手臂。
几滴鲜血在水中很慢地氤氲开, 青泷不得不停下来思考。
御魂丹在此时哼唧哼唧道:属你运气最差,被传送到百川之口。
千支万流,自百川之口汇合,随后流入岱屿海中。因此水流方向瞬息万变, 百条支流互相冲撞融汇, 时时刻刻改变着入口处的水势。
水下透不进一点光,青泷打量着身边,无声问:衡宁他们在哪?
他们是同一支队伍, 理应不会离得太远。
御魂丹没好气道:比你好点,分散在两道支流里,水势恒定,应该很快就能游到岸上。
青泷:那就好。
她话音落下, 心情刚放松半息, 一道凶猛的支流来势汹汹, 径直撞上她的虚空之盾,瞬间卸力,融入大海之中。
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青泷仍被击地向后退两分。更多道水流蓄势待发,如潮涌至。如果不尽快出去,虚空之盾被击碎只是时间问题。青泷定了定心神,忽感觉到身体上有一阵灼热。
在冰冷的海水中,她清楚地感觉到这股灼热来自肩胛骨。
青泷不自觉地回头,向下眺望。
海底又深又黑,如同深渊吸走所有光芒,也牢牢地吸引了她的眼神。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古老的,慈爱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呼唤她。
青泷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摆动双脚向下游去。
水藻张开枝条,像是在欢迎她投入怀抱。
这一动作出乎御魂丹的意外,它急吼吼道:喂,小丫头,海底没有出口,越往下可能越危险。
海里,青泷灵活地躲开四面来袭的水波和飘摇的绿色水藻。
她漆黑的眼眸灼灼:“你知道吗?在我的肩胛骨那里有一个图案,秦曜说那是我家族的标志。我第一次感受到它在发热。”
御魂丹:小丫头你别是被什么蛊惑了。
“秦曜,湘妃娘娘,上官先生,他们都告诉我,我是谁并不重要,”青泷自顾自地继续想,“可是我想知道呀。”
曾经的少女被秦曜命令着入水,安静盯着成片的菱角,不知道面具下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她不敢去触碰,不能去逾矩。她没有声音,也不会哭也不会笑。
既然能再活一次,既然能活在这珍贵的人间,那就遵循自己的心意,每一个不懂的,想知道的问题,那就去找到答案。
就像师兄说的,雨应该有声音。问题应该有答案。
御魂丹或许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但它没有再说话。
莫名想起师兄在潮湿雨夜里的怀抱,青泷感觉到心脏被一股暖意包裹,加快坚定地朝下游去。奇怪的是越往下并没有想象中的压抑与寒冷,反而水温开始上升。青泷眉前的碎发飘浮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她听出来,是许多女子的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青泷。”
“青泷。”
“青泷。”
青泷停了下来,连御魂丹也难以置信。
水流已经纹丝不动,她的眼前浮现着广阔无垠的恢弘星海。
星光闪烁,星宿灿灿,如错落有致的棋子,一眼望不到尽头,在海水中熠熠生辉。
肩胛骨处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青泷迟疑着伸出手去碰,星光在她指尖梦幻般散开,像发光的水母游荡在少女澄澈的眼睛,随着指尖移开,又重新汇聚成星。
心底回想起师兄谢知棠的声音,青泷离得远些认真看。她一一辨认: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那一夜,师兄的肩头落满了月色雪,他指给她看:“师妹,千百年来,富贵权势轰然倒塌,万顷荒池也填为平陆,爱恨情仇都沦为尘土,唯有平静的星光,淡然碾过冷暖交替的岁月,流经朝代更迭的山水,遥遥而来,不悲不喜,不冷不热。”
此刻,青泷站在星海之中,才真切地感受到,在苍茫的星光前,个体,家族,甚至百家之道都显得那么渺小,言语无法描绘。王朝的更迭、术法的争论都宛如沧海一粟,在这些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亿万年的星宿面前不值一提。
她想起一句诗,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尽管如此,
在此刻,一个念头自青泷脑海油然而生。
这漫海的星空都在为她而闪耀。
恢弘的星海不断变幻,二十八星宿忽明忽暗,似乎在预示着季节的轮转,光阴的流逝。时间的漏斗像是加快了数万倍的进度,青泷看得眼花缭乱,心中却在清明地快速思考着。
师兄曾说,日月星辰与历法气象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而博大精深,师尊一直有心将其整理成册,但星辰观测需以百年为基本时间维度。人短短一生,无法窥探这样无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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