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仙尊而言, 甚至称不上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他微微偏了下脸,回应蔺绮的触碰,额头轻轻扫过她乌黑的长发。
蔺绮发间带着皂荚和山茶花的疏浅味道, 恰似雨水冲刷后明净的山林, 给人一种清静之感。容涯认真说:“我从来都为你骄傲。”
仙门大比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年少时也得过大比榜首,那时将其视作稀松平常,并不觉得有什么,然而, 这个头衔一旦跟蔺绮有了牵连,在他心里的形象便顿时变得贵重耀眼。
蔺绮没说话,眉眼却弯起来, 睁着清润明亮的眼睛看他。
青年从来都知道她好看, 可是曦光洒下落在她身上, 他还是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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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比彻底结束后, 仙门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平静。
乌山神祠为了引诱更多年轻弟子参加仙门大比, 借此次大比由乌山筹办的便利, 伪造证据,四处散布天行榜前十可以到容涯仙尊座下修行的谣言,他们原本想的是容涯在青要山闭关,不可能出来, 却想不到他会因为不放心蔺绮独自待在仙门而出关,甚至亲自进了秘境。
这件事本就是谎言,自然难以兑现。
眼见事情败露兜不住地, 乌山神祠仅剩的几个掌事长老不得不将真相告知三大派, 三大派管事的掌门或长老们审查不力, 不得已, 一起来向仙尊请罪。
他们在主殿见识了仙尊愠怒的样子,这次来也是满心惶恐。
让他们惊喜的是,容涯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
这一天,蔺绮忽然来了兴致,想自己给自己泡花茶,仙尊在给她摘流苏花叶。
说是摘,其实就是仙尊站在镇山神树下,看神树颤颤巍巍揪自己的花和叶子。
他们一齐出现在仙尊面前,跟他解释这桩谣言。
容涯仙尊神色不变,似乎只是听说了一件等闲小事,温和说:“他们既然相信了,还期待了那么久,这件事就是真的。承蒙不弃,让他们来采荷宫吧。”
仙乐灌耳,喜从天降。常说仙尊宽仁,众人今日才知传言不虚。
长老们走后,容涯去了一趟苦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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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牢。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这里的日月永远升不起来,无声的黑暗充斥着整个空间,牢狱里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殷无相坐在一处凸起的石块上,当然,也可能不是石块,而是哪个倒霉蛋枯朽的骨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很难真正确认这是什么,也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起初,他还能将自己的灵魂附到他精心准备的躯体上,代替他们在苦牢外正常生活,但最近他忽然发现,这种方法失效了。
他知道这其中必然有林清听的手笔,林清听或许杀了他们,或许没有,但殷无相知道,林清听很快就会来找他,然后拖着他一起死。
这时,苦牢里开了一道无形的门,黑暗中出现一抹光亮,那光是乳白的,自然的,带着外界湿润的青草气息,苦牢里关押的恶徒骚动起来,在看清来人后,又心照不宣地静默下去。
殷无相眯起眼睛,望光亮处的青年。
他披了一件简朴的素白袍子,单手拿着一盏正在燃烧的白烛灯。
光芒陡然照进眼里,殷无相有点不适应,摸摸干涩的眼睛。
他知道林清听的来意,也坦然接受自己的死局,但事到如今,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语气疲惫:“林清听,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杀了你,锦甘道七千条人命足够你死千百回了。”
千年前林清听堕魔,杀锦甘道七千百姓,在仙门掀起轩然大波,无数人恨不得抽其筋骨啖其血肉,那一年殷无相任临云宗主,下的判决是废除修为、流徙千里。
容涯看了他一会儿,烛火微晃,映着青年清冷而寂静的眼睛,他的目光让殷无相无端发慌,半晌,青年开口,似是在提醒他:“你杀不了我。”
彼时仙门上下,只有林清听一个化神。
那年他十七岁,修为早已超越了他师尊,甚至可以睥睨仙门任何一个人。连流徙时的枷锁都是他自愿戴上的。
殷无相也想到这一点,这句提醒就像一个巴掌,破空甩到他脸上,他脸色难看,讥讽道:“是,你是天才,全仙门所有人都不如你,可是你这样天才,为什么会沦落到那种境地?”
“你去锦甘道救人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临行前的酒里下了魔蛊;你跪在主殿外想自证清白的时候,怎么没人愿意听你说话;你押上一半魂魄和通身灵气,求我送锦甘道七千人进轮回的时候,怎么想不明白魂魄既散则灰飞烟灭的道理……林清听,你所有的痛苦都是你自找的!你谁都怨不了。”
一千年太长了,一件事任从前如何惊心动魄,在这漫长的时间跨度上,都足以湮灭无痕。
现在,全仙门都知道容涯仙尊,知道他的传奇,知道他的功绩,视其作昭昭日月,将其奉作神灵。鲜少有人知道林清听这个名字,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很多年前,那个在千夫所指万民唾骂之下,沉默着自废修为的少年。
下了魔蛊的酒是他给林清听的。
他在林清听身上用的手段,和近日用在蔺绮身上的差不多。
堕魔后,林清听经历的和蔺绮经历的差不多,不一样的是,林清听运气不大好,蔺绮背后至少有林清听,林清听背后空无一人。
殷无相时常记起那一天。
那时下了雪,天色是灰的,地上铺着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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