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节为了她, 牺牲了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 自然没有回头路可走。
牧如景自然知晓。
他们修道之人皆念因果循环,生于世间的种种,皆覆于其上,无可避免。
沈知节听到牧如景说出“烟儿”之时, 他指尖蓦然收紧。
“她知晓, 又能如何。”
旁人不知晓,牧如景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是为了孟青竹,沈知节这人究竟能狠厉到何种程度呢。
他甚至能牺牲自己同孟青竹的女儿。
从前他不是没有这般想过, 只是牧如景拼死拦下来了。
那时牧如景将尚在襁褓中的沈若烟护在怀中,他本就不修剑道, 自然难敌沈知节的一招一式。
沈知节手中握着剑, 抬眸冷冷的盯着他。
牧如景浑身上下都是伤,却还是要拼死护住怀中, 孟青竹唯一的血脉,他愤怒至极, 朝沈知节喝道。
“沈知节, 你所如此,那孟青竹便白死了!”
“你究竟有没有心?连自己同她的女儿都能牺牲!”
沈知节闻言却没有丝毫的悔过, 只是在牧如景提起“孟青竹”三个字时, 他眼眸中才多了几分微微闪烁的光,却又顷刻间被掐灭了。
沈知节薄唇微启,好似觉得牧如景所言字句好笑至极。
立于寒风中,风猎猎吹着墨色裙裾, 他声音薄凉。
“我为何, 不能牺牲她?”
他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声音阴冷极了,步步毕竟,已然站在悬崖边缘的牧如景。
怀中女婴的哭声刺耳,裹着崖边刺进骨髓的寒风,诡异极了。
“当初她将我一个人留在此处时,就该想到我会这么做,我明明…我明明更希望活着的人是她。”
沈知节的身影被冰冷的月色拉长,立于崖边,他的声音冷极了,丝毫未曾有情绪的起伏。
“以命换命,这是她亏欠她母亲的。”
牧如景看着眼前神色冷漠的沈知节才想起。
沈知节年少时起,便是修道界中声名显赫的剑道奇才,他受其师重视,同门爱戴,在旁人眼中自然也极其出色。
成为剑道奇才的代价又是什么?
是牧如景亲手为他斩断的情根。
那日山门外雨声凄凄,牧如景将噬魂钉钉入他体中后,再将少年情根拔除,那情根血淋淋的,连牧如景都是第一次见,他颤着手将那鲜活的情根握住。
高台上痛得将唇咬得血肉模糊的少年,身上钉着噬魂钉,他虚弱极了,却还是咬牙切齿同牧如景说。
“毁了他。”
御云峰山门外的长阶,雨水凄然,滚滚而下,薄雾描摹着水墨远山,檐上青瓦,江行孤帆。
这便是世道中为人所论、为人所困的因果轮回。
在后来的许多时日中,牧如景甚至还能想起,当初沈知节同他说“毁掉他”,空旷的高台,被钉在其上的少年,那日的画面还会不停地,在他脑中回荡着。
他毁去了沈知节的情根,助他成为修道界所谓的剑道奇才,这是因。
他想助他成神,最终却为恶鬼埋下了种子。
后来,沈知节弑师杀子,残害无辜之人,这是他种下的因,结出的恶果。
—
牧如景睁开双眸,眼前还在御云峰前厅,沈知节冷着脸同他说。
“那又如何?”
他一顿,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
“将他们一并抓回来。”
牧如景如今无力再去阻止沈知节做任何事。
他只得答应:“好。”
沈知节问:“祝如疏可同她一起的?”
牧如景说:“是,还有一个新收入门的女弟子。”
沈知节眼眸中划过几分光亮,他有些贪婪道。
“正好,那长明灯还缺上一味药引。”
—
御云峰后山修炼之处常年霜寒,尤其是宗门之主沈知节闭关之处,更是寒霜一片,谓之曰冰室。
最近三界不稳,御云峰多受波及,好在此时沈知节出山了。
冰室之处,山门虚掩,寒风瑟瑟,纵然石门开了条缝隙,却无人敢靠近。
因那处过于寒冷,剑道之人多逐渐属阳,冰室极阴,寻常之人入内,没有极强的功力便会被寒气侵袭,折损修为,甚者更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那石门缝隙中能隐约见着室内模样。
新入门的弟子不知其事,从此处路过,便好奇想看看那石门中究竟是何种光景。
弟子靠近虚掩的石门,却见着冰床周遭都是恹恹寒气,其上竟躺着一具森然白骨,冰床前,点着形状怪异的灯盏。
灯芯悦动如火光,好似顷刻间要将他吞噬殆尽。
弟子腿一软,跌落在地上,瞳孔微颤,抖着腿,哆哆嗦嗦往后缩,却推到身后男子腿旁。
他颤巍巍抬眼,看着墨衣男人神色一片漠然。
男人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弟子害怕极了,指着那石门道:“那里面…那里面有…鬼…”
他眼眸睁大了,脖颈处被剑划破,鲜红的血液翻涌而出,男人蹲下,将他的眼眸抚下。
将指尖放在他的唇边,声音又轻又冷,说道。
“不,你什么也没看到。”
那石门再缓缓掩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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