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候, 窗外的天已经很亮了。
是时候下地了,不然太阳出来了,晒死个人, 她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她去取了锄头和背篓,把门简单的一锁, 就上山上的田去了。
她把田里的野草都锄了一遍,做这个得非常细致。
因为如果不把野草的根整个拔起的话, 它还会长出来, 这种田里的野草生命力最是顽强, 不好好清理,几天又长出一茬, 那些娇贵的庄稼完全抢不过它们。
她干完农活,正杵着锄头休息, 太阳就完全升上去了, 晒在身上薄薄的出了一层汗, 很舒服。
眼下还不到农忙的时候,最忙的时候, 她不但要一边赶着收割,一边盘算着去大集里卖个好价钱,还要播下一季的种,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就在她休息的功夫, 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田。
“李寡妇, 来种地啊?”
“要不要匀点种子给你啊?反正你也没种。”村里的汉子嬉皮笑脸地说。
她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回应,索性背着东西回家了。
回到家, 饭还没来得及吃, 就要开始煮猪食, 人饿着不要紧,猪饿出事了那才真叫要命。
几个萝卜,一些泔水,一些糟糠,煮出来热腾腾的一大桶。
她把猪食倒进槽里,看着两只猪瘦弱的脊背和背上稀疏的几根白毛,有些欣慰和放松的笑了。
她放下桶,忽然觉得墙壁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她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发现那里有一个小洞,洞那边是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见她看了过来,迅速的躲开移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继续看她。
她本来想装作没看见,去做自己的事的。
但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为什么要装作没看见呢?
于是她来到那面墙壁,仔细的去看那只眼睛。
其实她早就知道,墙的那面是隔壁家两年前买来的媳妇。
墙的这边是猪圈,墙的那边自然也是猪圈。
买来的媳妇就养在猪圈里。
隔壁家的二汉子说,那是她不听话,该。
她仔细端详着眼睛,以及眼睛的主人。
那是一个看着很凄凉、哀苦和瘦小的女人,一张脸满是污渍,看不清容貌。
她忽然想起一个很贴切的形象,女人的脸此刻和鸡窝里的鸡蛋一样,脏得只能看见轮廓。
女人穿的衣服不多,衣服穿在身上也是松松垮垮的,不知是谁给的,又是几手的衣服。
女人的脸上带着傻气的笑容,显得有点疯癫。
她是知道这个女人的。
这个女人自买回来就想逃,一开始还关在房间里,每逃一次就打一次,后来腿都打折了,用锁链锁在房间里。
二汉子的娘说,女子,生了孩子就好了,就被拴住了,不用关在房间里了,也能帮轻一点农活。
但女人的肚皮一直不见动静,再后来,她就被关在猪圈里了。
二汉子以前对她很好,什么都紧着她吃,紧着她喝,哪怕是是自己少吃点也没事。
但是女人一直不生孩子,还跑,二汉子就生气了,经常打她,欺负她。
有时候在阁楼上都能听见女人的哭喊声。
她就这么看着女人,忽然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女人只是咧嘴笑,没有发出声音。
她曾经听过,二汉子喊女人大翠,但她知道那不是女人的名字。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女人只是笑,好像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忽然,墙那边传来一阵声响。
女人连忙回到角落,缩成一团。
“大翠,来,来。”有男人的声音说,与此同时,还有皮带扣子碰撞的响声。
她突然觉得有点胆怯,像是自己也是那个女人似的,慌忙地走了。
她吃过了饭,坐在屋里透过窗,去看大山。
她忽然有种抽离感,像是这个世界不再真切了,蒙着一层灰尘般的面纱。
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呢?
她没有休息多久,就又去忙活了,起居扫洒,喂鸡喂鸭。
做了一天,她腰酸背痛,累的直坐在凳子上。
她锤着自己的腰,心里奇怪,为什么会这么累呢?以前是怎么做得来的呢?
“小李啊,今天怎么没见你出来串门啊?大娘来找你唠唠嗑,这不,要做衣服,找你借剪刀。”一个大嗓门在屋外响起,她记得,这是村里的孟大娘。
她心里的奇异感在加重,原来以前她会出去串门唠嗑吗?
她听到孟大娘的话后,连忙应了一声,进屋去找剪子了。
她打开衣柜,翻到最下层,一把通体银色、狭长而造型奇特的剪刀出现在面前。
这把剪刀……难道她以前也在用吗?她突然感到一阵荒谬。
“大娘,真不好意思啊,我家剪刀找不到了。”她对孟大娘有点抱歉地说道。
大娘嘟囔了两声,然后又和她聊起村里其他人的八卦。
但是她搭不上什么话来,孟大娘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就不高兴的走了。
傍晚,她喂好了猪,想了想,趴到墙上去看对面。
那个女人已经睡了,她的身躯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半张脸庞被微弱的光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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