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虎。
每天早晨, 雾气消散,我都会从家门口眺望大山上的那几个洞。
它们黑峻峻的,很像是怪兽的牙齿——当然是抽烟的怪兽, 我爹就抽烟,他说不抽烟的不是男人, 那想必我以后也要抽烟了。
我曾经问过我爹,山上的洞是什么。
他高兴的时候会说, 那是我奶的作古洞, 不高兴的时候会说, 去去去,净烦我, 迟早把你埋进去。
我不知道作古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洞明明是祖奶奶的, 我却也能去。
后来家里米缸子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我娘做不了饭, 就对我说。
家里是有灾星,所以年年都是灾年。
村里的人都说灾年, 我知道这是收成不好的意思。
但灾星是什么意思呢?家里有灾星,为什么不把它赶出去呢?
我奶听到了,就暗自掉眼泪,然后出去了。
她回来, 我们就有米吃了。
我知道这是我娘故意说给我奶听的, 每次没米了,我奶出去又回来,我们家就有米了。
我希望我奶多出去几次, 最好带点肉回来。
吃过饭, 我就和村里的小伙伴瞎玩。
有一次, 我们跑到了山上去,打赌谁有胆子去洞里看看。
大家都说自己的胆子很大,于是一起去看。
洞的门口砌了砖,比想象中还小。
幸好砖头破破烂烂的,一推就倒,我们正好能钻进去。
其实洞里比我家地窖还小,我们在洞里发现了一些白色和褐色的骨头。
他们说这有可能是牛骨,也有的说这是猪骨。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也没个答案。
后来我们就走了,一堆破骨头片子,有什么好玩的。
再后来,又是灾年。
村里的人都说,世道真是怪,草长得比苗还高,也不知道是庄稼地还是河坝。
奇怪,怎么年年都是灾年。
难道每个人家里都有灾星吗?
爹和娘又在商量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洞、你娘、是时候了。
他们要把奶送进作古洞里吗?
奶去了还能带米回来吗?
村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变奇怪了。
时不时就有一个人凑上来问,你奶什么时候死啊?
有时候我在撒尿,吓得一哆嗦,扭头就骂,你奶才死了呢,我奶活得好好的。
他们“库库库”的笑,看着我不说话。
还有人过来逗我,问我要不要媳妇。
我说要媳妇有什么用?
他说媳妇可以做快乐的事情,还说现在买媳妇比以前贵了。
但是,我家死了奶后,福缘就多了,说不定就能攒钱买媳妇了。
奇怪,我奶明明活得好好的,能吃能喝,她怎么会死呢?她死了和我娶媳妇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我奶真的死了。
我爹和我娘亲自把我奶送进洞里,我奶待了两天,饿得受不了,自己跑出来了。
我爹把我奶又送上去,在门口用破砖砌墙,我奶待了两天,又跑出来了。
我爹不乐意了,把奶的腿打断了,送到洞里。
这回我奶没有跑下山了。
我奶没死的时候,我和我爹每天都上山送饭。
一天送一次,通常是中午去。
一开始,我还能听见我奶叫唤,她喊我爹的小名,叫他把她送到二伯家去。
后来就不叫了,只是骂,骂我爹不孝顺,骂我娘是买来的贱货,骂她的个个儿子都白养了。
再后来,连骂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很细的叫声。
很像田里的一种鸟,我说不出名字。
我爹每次送饭都不说话,只是砌墙。
一开始,那墙只砌了一半,每次送饭我爹都会砌上一点。
等到最后一次送饭,洞里完全没声音了,那墙也砌完了。
我问我爹,为什么要把奶送进洞里。
我爹说,我奶活够了,就送到洞里去。
年纪大的人,要适时的死去,才不会占了子孙们的福缘和寿数,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把我爹送进作古洞里。
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还没娶媳妇呢。
我奶进洞没多久,村里突然来了一些外人,村长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我在旁边偷偷看他们。
发现里面有金毛碧眼的外国人。
村里人都说,外国人头发是金色的,连吊子毛都是金色的。
我也想知道他们吊子毛是不是金色的,于是就跟着他们,看他们上厕所。
他们很奇怪,一来就往山里跑。
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念念有词,有时候还停在原地不动,在地上写写画画。
我等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吊子毛。
只好回家睡觉了。
那些洞还在山上,不知有了多少年,也不知还要存在多久。
—————
苏茶起了个大早,开始了一天的晨跑。
自从学校毕业搬到这里后,她就没怎么运动了。
倒不是因为周围环境不好,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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