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暮色带着点点热潮。
夕阳的余辉穿过叶角, 在窗边少年的半边脸上装点着细碎的光, 将他?姣好的容颜切割成两半。
一半是带着暖意的静好,一半却还隐在阴翳中。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一半温,一半冷。
因为无法交融而愈渐扭曲,因为不得明朗而趋于复杂。
从乔定定地看着简愉的背影, 目光深邃地如同一湾水漩。
“……为、为什?么?”
从舟惊诧地打破了沉寂。
他?高三时, 听说这位学妹意外失明的消息,还感?慨过一阵。
谁知那之?后不就, 他?自己也因病入院,情况甚至要?更不容乐观一些。
但想到自己这副身体?还能做些什?么时, 他?的内心也是从无犹豫的。
然而对于简愉来说, 事情却并不这样?简单。
失明造成的生活巨变,导致的心理?变化,没人能比她?更清楚。
如果不清楚捐献者是谁,直接被带去进行角膜移植, 她?或许会因为能够延续亡者的光明而感?到庆幸。
但对方是个熟知的人, 甚至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她?就实在难以去期待,这种以死亡为代价、换取而来的光明。
她?还没有自信,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馈赠。
简愉没有回答。
只?是把盲杖靠在床沿, 把果篮向前递了递:“我今天来,是想祝你早日康复的。”
“……”
从舟喉头发干,目光有一瞬的愣怔。
死亡对他?来说,几乎已经是个既定的事实了。
——祝你早日康复。
所有人, 包括医生在内, 都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可面前这个, 印象中人缘极好,却有点神经大条的女?孩, 正用?这最简单的言语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
器官,最好的方式,是存活在自己身体?里。
“谢谢。”
从舟失神地笑了笑,平静的目光中,似乎当真燃起了一缕希望。
他?伸手接过果篮,放在一旁的边柜上,又示意性地敲了敲床边的椅子:“坐吧。”
“谢谢。”
简愉点了点头,确认椅子的方位后,才?把书包解下?,抱着书包落座。
因为动作缓慢,让她?看起来异常乖巧,与从前的跳脱大相径庭。
从舟笑容淡了一些。
等她?做完这些,才?折中挑了个话题:“抱歉,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擅自联系学校,还麻烦你特地跑一趟。”
“没有。”
简愉摇头,平和地回复着:“是我不知道学长生病,早就该来看一看的。”
“谢谢。”
从舟真挚地说道:“很高兴你能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像是默契的老友。
从舟没有过问她?意外的经过、失明后的生活。
简愉也没提及他?的具体?病因、治疗时的痛苦。
没有寒暄,不需要?安慰。
……
从乔不知何时收了视线,重新做回了一尊静置的雕塑。
从舟却能看出,他?虽然余怒未消,可在气性之?中,又隐隐多了一层不可名?状的情绪。
他?好笑地试探了一句:“壮壮,去帮姐姐倒杯水好吗?”
“壮壮?”
简愉犹疑地出声。
虽然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但她?以为会是丛舟的父母或长辈。
可现在听起来,似乎是个小男孩?
还是个,健壮的小男孩?
听到她?喊这个名?字,窗边的“雕塑”动了一下?。
眼?里带着无法排解的抗拒。
少年人的情绪总是难以隐藏。
尤其是在对一个人产生莫大的敌意后,就算后来有所挽回,那强烈的第一印象,还是会牢牢地持续盘桓,轻易难以抵消。
即便是微乎其微,简愉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一声带着轻蔑的哼鸣。
自从失明之?后,她?的其它感?官,可是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了呢。
“嗯。”
虽然她?看不到,从舟还是往她?身后指了指:“我弟弟。”
“你别误会,他?一点儿也不壮。”
大概为了顾及从乔的感?受,从舟的语调像是在忍笑:“只?是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太过女?性化,不太喜欢,我就问他?,‘壮壮’够不够男性化?”
从舟没忍住,还是漏出了笑音:“他?没吭声,后来就一直这么叫了。”
“没坑声也可能是拒绝呀。”
简愉也笑了,语气像是在为“壮壮”打抱不平。
“他?不吭声,就是不排斥。”
从舟解释完,又问了一遍:“壮壮,可以吗?”
不吭声,说明不排斥。
从舟没听到声音,可能是没太注意,也可能是因为生病、感?官有些退化。
可她?刚刚,分明听到身后低哼了一声呢。
简愉其实可以理?解这种敌意。
换做是她?处在他?的角度,想必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
于是从善如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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