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反应已然证实, 他早已看穿皇后偷梁换柱的?计划。
他虽一心修道?,却并非真正的?耳聋目昏,只是雍王父子尚在一旁觊觎, 局势不稳,父皇不可能让从兄弟手中夺来的?皇位又传至兄弟手中, 故而他选择了顺水推舟, 利用?赵嫣遮掩。
赵嫣在赌,赌父皇在乎的?皇家颜面, 赌他对发妻和早逝的?儿子有一丝的?愧怜。
皇帝缓缓踱步,腮帮微微绷紧。
“以女子之?身图谋僭越,天?理难容。那些人,都是看在东宫的?份上才与你结交,褪去‘太子’这层假面,世间无人会帮你。不过你既已将责任揽于己身,还算有几分孝心。”
皇帝看着面前跪拜的?少年,沉声道?, “朕可应允,但你最好就此收心。”
赵嫣赢了。
她提了提唇线,以额触掌道?:“儿臣,谢过父皇。”
从暖阁出来,暮色降临。苦寒的?风如刃铺面,衣袍猎猎作响。
带刀校尉领四人候在阶前, 冯公公显然得了指示,端着拂尘赔笑道?:“风寒天?黑,皇上恩准殿下留在朝露殿歇着, 不必回东宫去了。”
赵嫣看了眼跪在台基上魏皇后,对冯公公道?:“容我与母后说两句话。”
冯公公心有不忍, 悄悄儿给校尉使?了个眼色,校尉便?让开步伐。
赵嫣迎风过去,和流萤一同搀扶起脱簪披发的?魏皇后。
魏皇后浑身冰冷,不知是否被风吹久了的?缘故,眼睛红得厉害,烧着隐忍的?悔和恨。
“母后是最冷静刚毅的?女子,莫做无用?傻事?,也莫与父皇对峙。父皇说我有孝心,其实不全对,因为只有保住了您,才会保住与东宫牵连的?上百性命。”
她呼出一口白气?,坦然一笑,“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就当?儿臣最后一次以‘太子’的?身份恳求您,务必珍重自己。”
魏皇后挺直的?身躯忽而一颤,像是骤然被钉在原地?。冷风如刃,也比不过这番话带给她的?绵密痛意。
赵嫣仍以为,母后只有看在赵衍的?份上,才会听她的?话。
她拢袖朝母后行了太子之?礼,这才转身迎向校尉道?:“走吧。”
“殿下!”
流萤松开魏皇后追了上来,提裙跪拜,狠狠朝着暖阁的?方向磕了个头:“求陛下恩准奴婢一同去朝露殿,服侍殿下!”
赵嫣皱眉轻叹,是当?真一个人也不想牵连进来,连忙催促押送的?校尉:“走吧走吧,别磨蹭了。”
“……”校尉半晌无言。
他还是头一次见急着赶去幽禁的?,这份坦率从容最是难得,不由肃然,更添几分恭敬。
流萤还欲追上来,却被内侍拦下,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呜咽的?风声中。
朝露殿听名字就不太吉祥,据闻还关押过前朝的?罪妃。
好在天?家到底留了几分体面,赵嫣眼下只是幽禁,尚未定罪论处,除了不得自由外,倒也还算清静。
然“太子”久未回东宫,终是于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皇帝明?面上虽说是“太子留于太极殿伴君侍疾”,但有了宴会上“神?石”的?谶言,人人皆心照不宣:长风公主假扮东宫太子,女扮男装、为祸朝纲已是不争的?事?实。
满朝哗然,这可是百年来头一遭!
朝中沸沸扬扬,弹压不住,除了要求昭告太子薨逝的?真相,如何处置长风公主便?成了其争议的?话题。
大?年初四,赵嫣被幽禁在朝露殿的?第五日。
一觉醒来,隔扇外一片清白。
大?殿冷如冰窖,赵嫣拥着被褥盘腿坐在案几后,正扼袖提笔润墨,就听殿外传来守卫和谁的?争执声。
隔得有些远,只依稀听出大?约是个女孩子。
月台前,霍蓁蓁一袭兔绒斗篷,叉腰而立。
“于公,我是大?玄的?永乐郡主,皇伯父许我在宫中通行无阻;于私,关在这殿中的?是我名义?上的?竹马,为什么不许我进去!”
霍蓁蓁来势汹汹,“我就质问她几句话,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你们若是不许,我就去告诉母亲,让她找皇伯父理论!”
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用?蛮力阻拦,亦不敢轻易回话。
还是校尉闻讯赶来,惹不起这小祖宗,拿了主意:“属下可以给郡主一刻钟的?时间,但郡主需经女官搜查后方能进去,若出了什么事?,当?由郡主担责。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郡主理解。”
外头许久没再有动静。
赵嫣于殿中竖着耳朵听,正犹豫要否起身瞧瞧,就见殿门窸窣落锁,霍蓁蓁愤愤推门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垂首的?高挑宫婢。
赵嫣愣了愣:只是这宫婢的?身形气?质……唔,怎么这般眼熟?
大?门复又关上,清冷的?光自来人身上寂灭,只余两盏落地?灯昏昏地?照着。
赵嫣看着容色复杂、远远站着打?量的?霍蓁蓁,又看了看她身后那名高挑的?宫婢,讶异过后,忽而扑哧一笑。
“郡主,白微,你们怎么来了?”
她坐在昏灯下,纤细的?身影笼罩着一层光晕,“外面下雪了吗?晨起我看见窗户白了,呼出的?气?也是白的?。”
“是,下了一夜的?大?雪。这什么鬼地?方,连个取暖的?炭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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