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都皇城, 谭麟阁。
谭麟阁与琼英阁是父皇特准漠北来使可居行之地,今夜谢今朝却要从客于此, 倒是着实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长花游廊, 夜来香崎岖一朵平抚一朵,与暗夜之中泥土潮湿的气息相融,纺织出一场腥气躁动的月下欢愉, 在无人之隅肆然毁灭与重生。
谢今朝信步踏于回廊的石板上,被这一抹异香入鼻,不由侧身望了两旁的木丛,一时间挑起眉梢。
从前未曾在宫中多有走动,这等地界也不甚来往, 倒是不知父皇何时引种了此花, 奇香袭人而不好得人喜爱,与住于此处之人相配,倒姑且称得上是应景。
“殿下在看什么?”
谢今朝转过身, 无意笑笑。“没什么, 不过是觉着道旁的花开得好, 多看了两眼。”
“是啊, ”江萨亚背过手, 也顺着谢今朝的目光打量起那夜来香, “臣在北境可未曾赏过这能在夜里绽出幽香的花儿。不过想来各花入各眼, 同一种花看多了,时而换别的花儿养养眼, 也算新鲜。”
谢今朝并未再有言语, 只沉默着向前上了石阶, 终是到了那刻着卍字的镂花门前, 却听得一小厮匆忙来报, 对着落于其后的江萨亚耳语两句不知其二。
“殿下恕罪,微臣布下的膳肴其中有一是我北域贡品珍珠鱼,只是眼下微臣与商使榷谈不慎出了纰漏,故而还须前去一探究竟。”
江萨亚拱手,“让殿下见笑,请殿下先行入阁中,微臣去去便来。”
闻此,谢今朝恰想到自己也并非纠结礼数之人,少了一羹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一切好巧不巧,今夜漠北又且有备而来,不若便遂了他们的愿,看看都为自己备了什么好菜。
世道有言,两手癖开混沌,坦然直露丹宗。换作常论,便是人活在世,便要允许一切发生。
他想看看,漠北能做到什么地步。
门扉甫启,谢今朝踏入其中便闻得室内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异香,仔细打量陈设也不难发觉是那倚靠在窗棂上的黑釉梅花长颈瓷瓶上,新修剪的几尾夜来香。
相比室外,这屋内虽开着窗却仍旧显得逼仄。许是封闭之下花香不易飘散,倒是要比屋外游廊里的浓烈许多,甚至盖住了桌上仅有的几盏点心美酒散出的好味。
他闲闲于椅上坐下,不过片刻便有在谭麟阁伺候的奴仆宫官鱼贯而入上了菜盏,明晃晃的油光与酒水皆闪着人眼,在灯烛照映下镬人心神。
“孤方才已在殿前饮了许多酒,再喝下去只怕是不胜酒力,便将这葡萄美酒夜光杯一类,皆留给王使罢。”
宫人闻声退下,只留了身前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北域面孔在前。谢今朝思虑了片刻,忆起这似乎是那位公主身边的不知姓甚名谁的陪嫁随从。
“太子殿下既不饮酒水,不若尝一尝这碗沙棘果八宝参汤,是我们漠北特有的吃食,王上每每设宴也会抬此羹汤做主汤,味道尚可。”狄丽端着碗碟,小心翼翼端详着这面容俊秀却目如沉水的胤都太子,踌躇半刻还是不敢踏上前去。
王子早便提点过,胤人善工心计,城府颇深,更好疑心,不可以己伎俩故弄玄虚,反而易出差错受人怀疑。
胤朝储君,秉持东宫之主高位难攀,其心思深沉更非一般人可企及,故而绝须再三慎重,做到一切如常才是。
“既如此,孤不能负了王使心意,你便盛上一盏来吧。”谢今朝进了口茶水润了润被酒水烧灼的嗓子,总归是得到了几分舒缓。
那所谓沙棘果八宝参汤,盛起色泽如冰酿雪梨一般现澄黄之面,只不过其上的雪梨换成了北域大漠之中有润肺稳心之效的沙棘果,再加以山楂、桂圆、人参等进品并做“八宝”,才得有此名。
初入口中有微苦,但回甘确实随着那糯水在口中化开蔓延,瞬间将那一星半点的酸苦掠夺去,取而代之的便是令人成瘾的再度撷入口中。
他喜好甜食,便在狄丽的注视之下一勺一勺将那甜羹悉数喝完,而后方以帕子净面,而后有些疑虑地问道:“王使大人还未递信前来么?”
“这所谓珍珠鱼是何珍稀物什,孤这一盏羹汤忆饮完也未见王使人影。”谢今朝失笑轻摇着头,“不若遣人知会一声,若是实在不便就无须求齐全了。”
狄丽上前福身一礼,解释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珍珠鱼是出自大漠沙洲之上唯一的湖泊敦尔湖中,那是漠北整片大漠之中最大的绿洲,也是唯一的神湖,养出来的鱼量少而质佳,是整片北域的珍品。”
“各方水土养出来的生灵到底不同,只不过北域距胤都甚远,不论活物还是死物,都怕是不太便携。”谢今朝好整以暇看着站在桌旁的狄丽,指节交叠撑住下颌,静待回音。
“这……应当由王子殿下同我漠北商使商谈,奴婢平日里仅候在公主身边,太子殿下所问的,奴婢实在不知。”
狄丽状做为难,额间也因紧张渗出了些薄汗,却也未多管顾,只道:“今夜殿下被拖住身,应当也是交接出了些错漏,望太子殿下见谅。”
“不必多礼,”谢今朝拂了拂手,并未接着狄丽方才的话头往下接着说,卷了袖口吩咐道:“孤有些热了,将窗扇开大些。”
狄丽依言照做,回过身来时见谢今朝脖颈已然现了红,也难免他觉着热。
“夜里霜重风寒,太子殿下并未带厚外袍前来,这高阁风乱恐使殿下受了寒气,不若奴婢再为殿下盛一盏羹汤,想必王子殿下就快前来了。”
珍汤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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