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汤自然是有其功效在。但娘娘脉象所示, 是娘娘体内水火不调,寒气侵体, 似乎并不能通化这补汤之中滋阴补气、益气养血之效。”
腹部传来的不适仍旧令人无法忽略, 卫时谙攥紧了衣袖,就着钟院判这话思虑起来,却有些不解道:“可正如方才所言, 我喝下这进补汤药的次数不算少,甚至能说得上是频繁也不为过。若我半点也未曾收进这汤药所含的养分,那这些本应发挥作用的东西都去了哪儿呢?”
钟院判迟疑着摸了摸蓄起的短胡,啧声道:“按常理而言,如娘娘一般脉象的夫人几或是有孕在身, 养分皆被腹中婴孩长成而抢了去, 如此有孕妇人一显著体征便是身形消瘦,但又不乏食欲,大抵如此。”
“但娘娘并未有孕之身, 这一说法是万万无所可能, 故而……只能是还有别的东西存于娘娘体内夺取娘娘进补之气, 致使娘娘体虚体寒, 气血亏损。”
卫时谙只觉荒谬。
一瞬之间似乎连小腹牵连而出的疼痛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卫时谙松了攥紧已久的手, 不由实在有些发笑道:
“院判大人近来难不成是习了周易之学, 也懂些鬼神之论么?依大人所言,本宫并无身孕却竟有一物依附于本宫, 甚而吸食|精气, 难道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或是缠上头了不成?”
“大人此言着实荒唐。”
钟院判闻言却并做应答, 只沉默不语。
此番境况在宫中贵人身上也未曾出现过, 钟院判摸着脉象如是探测而得, 心里也是实在没底。毕竟身前之人身份足够器重,宫中妃嫔与之相较尚不可及,更遑论若是从自己这儿出了什么差错传将出去,这脑袋也是顶到头了。
皇帝人到岁数总爱寻些出山道士在宫中自兴黄白之术,敬苍天畏鬼神之外,却严禁宫规,不许在大内行阴阳玄策之论。这一做派着实矛盾,可天子之令无人敢违,谁会和命过不去呢?
思及此,钟院判拾了桌案上的卷册于怀中,颤巍解释道:“娘娘脉象有令微臣不解之处,正在如此。微臣也自知此话难以服众,故还请娘娘宽宥微臣一段时日,微臣得以再查阅古医玄黄之说。”
正值钟院判转身离去,方才那煎药的年岁尚轻的太医端着案盏踏进了门槛,躬身将药盏呈至卫时谙身前,道:“娘娘,药已好了。”
卫时谙触碰道碗边,被烫得缩回了手,但奈何腹部实在疼痛,也顾不上这些行不行方便的事,径直放到桌上就半吹半饮入了口。
世上没有药石能如糖衣一般好味,卫时谙本因月事来访而气血淤堵有些反胃,如今被这药苦一激登时便觉胃里翻涌着吐欲,一时间不上不下实为难受。
正当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掌之上放着的一粒饴糖。
“吃一颗呗,这甜掉牙的东西用在这处才适恰。”
卫时谙抬起头望了一眼,初初见是位着灰袍留着三寸飘逸胡须,眉目沉隽的老头,那高束的花白头发与一支仅有的青木素簪将此人显得像个得道高人——
而后方才后知后觉到,这宫里穿着如同道士且能于太医院行走的,只怕除却那位颇有名号的姜昀黎的老师父,也不能再有旁的人选了。
“见过老前辈。”
卫时谙撑起身子想行一礼,半路被云游子截住了胳膊扶将起来,“娘娘礼重,还是先将药喝下吧。”
卫时谙含了颗饴糖于口中,依言再行服用那苦而涩口的汤药时,立竿见影地好入口了许多。寒气浸洇的身子受了暖意润泽,似乎腹部的绞痛也稍稍见缓了些。
云游子转身走入了柜前开屉自顾自取药,略过了身后正在服药的卫时谙与神色狐疑的少艾,却听得背后一声碗盏同桌沿磕碰的声响,随后是椅凳四角与青砖摩擦而出的尖锐长音。
“敢问老前辈可是在替圣上择药?”
云游子回过身来,似乎对卫时谙识出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仍旧是口中念念有词地翻找着药材,一面抽出多余的思绪去应答方才的问话:
“是啊,那小子应当同你说过了才是。”
明确了对方的身份,卫时谙转过身将瓷盏递给了少艾道:“劳烦将这碗归于原处,而后去宁舒长公主处替我寻件厚实一些的氅衣来,我有些冷了。”
“是。”少艾接过了瓷盏便退身出去,一时之间屋内便只剩下了卫时谙与云游子二人。云游子虽而并未转过身来,但也能料到卫时谙是有话要说,于是忙活着手头上的活计,静等着这小姑娘开口。
“老前辈,圣上如今的病症已走到什么地步了?听闻前朝已有半月未早朝,今日午间我见圣上露面,可似乎神色恹恹病态显于色,状况实为不佳。”
“如你所见,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左不过是自相矛盾罢了。”云游子将手中的黑坨坨的一块不知名号的药材放入称盘之中,眯着眼瞧清楚上头所示的斤两,再将其放入牛皮纸中捆包起来。
卫时谙一时间会不明白这其中“自相矛盾”之意,只能悻悻笑道:“可这病症迟迟不见好,于朝纲于百姓都算不上好事。”
“虽而圣上有疾一事禁外传议论,但内宫之中与天子近人知晓的都不少,大内是非人我,总不乏有多好口舌挑事之人,只怕是早便将消息递了出去。如今前朝后宫虽但未露什么不详的苗头,但……”
卫时谙捏紧了方才拭口的帕子,蹙眉道:“只恐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且放宽心,总有一人比我们心焦意乱多了。”云游子抬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