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内静默了半晌。
谢今朝揽着卫时谙的手臂紧了紧, 抚着她泪光莹莹的脸,眸色专注而认真。
“谙谙能时时刻刻想着我, 已令我觉心中甚慰。”
“我亦知晓她是无罪之人。”
“报雠雪恨, 也该是由斡达汗王来还,而非旁人。”
“当然,”谢今朝垂下眼眸, 唇角下意识勾起,声线清寡而淡然,“对于他们,我若说毫无怨恨,那也是假话。”
“但孰是孰非, 我心中有数, 也不会是那等拎不清之人。”
卫时谙明白了他所言之意,点了点头,也算是放心了些。
“方才见殿下面色不大好, 我还担心殿下会不悦。”
她红肿不堪的手腕在他的掌心之中被小心地护着, 方才上的膏药如今开始发作药效, 伤处如被灼烧一般发疼, 令她不禁暗暗吸着凉气。
“怎会。谙谙救人于危难之中, 便是凭着本心, 这是在身处皇城之人中所不可多得的。”谢今朝察觉到了她的疼痛, 抚着她腕间的手更是谨慎仔细了些,而后轻轻呼着气:“若说面上不悦, 不过是我见谙谙这般伤势, 实在心疼。”
卫时谙靠在他的怀中, 鼻尖萦绕着的是熟悉的冷香。看着他紧绷着的下颌, 她也明白今日之举确是也令他焦了心。
只是他与她性子不同。他内敛淡薄, 许多话都是压在心底,不过是前些日子同她表明心迹以后,话语才渐渐多了些。
才愿打开心门同她说些关于他的往事。
她以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面颊,柔声道:“叫殿下担心了。”
“不过我除了跌下马扭伤了手腕,其他都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有些擦伤罢了。但努尔古丽与沈弄溪的伤势定然不轻,我想去看看她们现下如何了。”
谢今朝啄吻着她的鼻尖,慢条斯理替她整着衣袖,而后开口道:“的确应当去探望一番,毕竟此事,也该寻个说法才是。”
谙谙受了如此委屈,身做夫君,又怎有不替她讨回来的道理。
“谙谙先去帐外等我一刻,为夫清理一番便出来。”
待身旁没了那清丽隽俏的身影,谢今朝压抑已久的戾色便瞬间染上眉宇。他眼眸半眯,沉沉将方才取出的针锥拢入袋中。
尔后,他盯着那装着物什的绣袋半晌,轻叹一声。
玩火***,这可就怪不得他了。
努尔古丽如今还尚未醒来,但这或许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十足的坏事。她的确是受了重伤,右足踝处断裂,左腿比右边的情况稍好些,但大面积的擦伤和程度轻的扭伤仍旧不容乐观。
如今她还在昏厥之中,倒使得御医用麻针接骨诊治所带来的剧烈疼痛对她的伤害减轻了一些。层层帏帐之下,便是躺在床榻之上的她。衣裙被剪成片碎状,只为将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以便疗伤。
站在账外看不清里头光景的江萨亚,面上遍布阴云。若不是如今努尔古丽还未醒来,怕惊扰着医治,他恨不得上前揪住衣领质问建元帝,究竟何以令努尔古丽伤情至此!
来胤不过短短三日,先是自毁容貌,而后便是断骨损筋之伤,这让他如何能放心地走,如何能将她一人丢在此地!
她还有命能等到他与她再相见的那一日么?
本恣意明媚的漠北公主,在不到几日内便成了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何以不令人窒息痛恨!
待她伤情暂缓,他定要建元帝给出说法。
卫时谙走近营帐内时,正值努尔古丽被接骨手法所惊起痛呼。
她隔着帘帏听着内里传来的痛苦而压抑的呻|吟与哭喊,不住想要走上前去,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而江萨亚见到了卫时谙的身影,便走上前去径直握住了她的手,跪地言谢道:“今日幸有太子妃娘娘出手相救,才得以让努尔古丽捡回一条性命,太子妃娘娘的恩情,我漠北定铭记于心,他日必有重谢!以中原话说,便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卫时谙听着不断回响于耳畔的挣扎与哀嚎,断然不敢妄自邀功,只将身前的人快步扶起,而后道一句:“理应如此,王子不必多谢。”
“腕间有伤,王子当小心些,莫要伤了孤的妻子。”谢今朝眉眼泛着冷意,拂去了江萨亚攥着卫时谙的手,而后将她揽在身前,右手仔细托着她肿起的手腕。
“这是我们漠北的礼节,怨在下一时心急而多有冒犯。”江萨亚向后退去,长睫低垂,敛去了眼中的艳羡,“太子殿下护妻心切,实令我等钦羡。若我漠北礼节有不敬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嗯。”谢今朝未多言语,只是将眸光投去不远处的帏帐之内,沉声道:“御医如何说?”
“伤势重,但所幸送得及时,还不耽误救治,如今只待接骨诊伤,方可无大碍。”建元帝的目光如浊水浑日,透过帘帏望向努尔古丽的眼神也不甚清明。
他内心的想法虽然龌龊,可对于努尔古丽如今的境况来说,或许能算得上是一种保护吧。
只要她成了他的人,他便能如从前对其他的那些贵人秀女一般,给她加封进位。如今妃位已有四人,后位与四妃之间尚有皇贵妃之位还空悬,若是如此……
倒也不是不可。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然当下众人只当她是无名无姓可随意打发的质子,但只要坐上贵妃之位,便能示以所有人我大胤对她的看重,不再是任谁都能来踩上一脚,谁都能肆意欺辱妄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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