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低沉和缓, 渐渐远离闹市区,魏太守在永丰县建有两幢宅院,一幢在永丰县郊外, 一幢在闹市, 谢宣暂时寄住的,自然是更掩人耳目的那一幢。
他坐在马鞍上,浑身不自在,明明有与男人同坐一匹马的经历,可仍是适应不得。回时的这一路,他不曾吭过一声。
幸而陈元狩话少, 不至于像赵彻那样, 时不时羞他一句。
到了门口,魏太守正在此处训话, 细听一番,是在责怪眼前的小家丁粗枝大叶, 这么重大的日子,竟能叫那么大一个皇上逃走了。
马儿近了人群,谢宣倏然愣住了。
他认出来被训话的这个小家丁, 正是那日被许琅处以仗刑的那个倒霉蛋。
魏太守训得入神, 他食指一戳家丁脑门, 小着声儿咬牙切齿,“你可知道, 要来、来府里的那位与皇上可是有仇的, 叫他先寻到了,届时还不知去哪儿才能见到皇上呢!”
“咳咳。”
被声响引过去, 魏太守抬了头。
不抬不要紧, 这一抬, 险些闪了腰。
“皇、皇上!”
魏太守又惊又喜,刚想上来迎接,却见一熟悉的身影下马,方才雀跃的心情登时化为乌有,心儿不上不下,又忐忑地颤起来。
这忐忑未持续多久。
那令他犯怵的人伸了手臂,叫他牵肠挂肚一早上的皇上放下手,搭着那只手臂,在他眼皮底子下极自然地下了马。
惊得他眼珠子差些掉落。
魏太守惊着,但不忘凑上前去,“皇上,你可回来了,你不在府中的这半日,臣急得茶都没喝过一口啊!”
又来了。
谢宣低着眼,不想与其对上眼神。
自从他心情好转,这些天来,凡是给了这位太守的恭维与谄媚一个眼色,这事准没完了。
他不理,也有人理会。
太守的热情,与他身旁这尊冰坨子的相性,显然极不合。
陈元狩定定站着,不说话,睨人一眼,周身的气场,便叫魏太守不敢再往前近身来。
谢宣则在心里偷笑。
他酝酿几秒,开口道:“给太守添麻烦了,是我执意要出的门,这位小兄弟当然不敢拦我,太守若执意要寻一人责怪,那我想,这个人也只能是我。”
魏太守拼命低下脑袋:“臣怎敢怪罪皇上!”
“那也别怪罪这位小兄弟了。”
谢宣说这话时,与那小家丁对上一眼,只不过后者不敢看他,很快避开视线低下头去。
他有些无奈,不知他带着歉意的那道目光,这个三番两次因他受罪的倒霉蛋接收到没有。
“谢宣。”
寻着声回头,见一人跳下马来,眉头拧着,看的是肩膀快要贴凑在一块儿的谢宣与陈元狩。
来者正是贾卿言。
谢宣一闭眼,恨不能一头撞死在门上。
出门没看黄历,到哪儿都不顺心。
许琅虽将陈元狩要来魏府之事告知了他,可眼前这位大少爷,却是从每日叨唠个不停的魏太守嘴里听来的。
这两人有打架先例,不见面倒还好,一见面,谢宣一个脑袋能变作两个大。
魏太守在身后一拍脑袋:“瞧我这烂记忆,都不曾与皇上说过,贾公子听闻皇上一早便没了人影,也出去找了。”
谢宣在心中叹气。
魏太守天真,竟以为这是段佳话。
果不其然,贾卿言连马都不曾拴,便将话头指向了他:“你一大早跑出去,就是为了早些见这个反贼?”
这是什么话。
要真的是这样,他怕不是疯了。
谢宣面色强忍着不变,扬起一笑,与贾卿言对上眼色的一刻,忙挤眉弄眼,向他辩解他话里数处错漏,就差开口骂他愚蠢。
可惜贾二尚且一头雾水,拦路虎将他全部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分说,从半路跳了出来。
陈元狩皱起眉来,冷冷道:“来见我,有什么不对的?”
短短一句话,陈元狩将他挤的全部眼色斩在了话下。
真是……
有够不要脸。
陈元狩竟然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贾二这歪七扭八的说辞。
氛围愈发凝固,魏太守胆小怕事,急于帮二人和解:“没什么不对,当然没什么不对!”
谢宣唯恐两人将此处当做武斗场,也迅速接了话茬:“贾公子寻我辛苦了。只是我并非是去寻陈公子,只是去附近酒馆听了几个故事。若是不信,我择日可将这些故事都与贾公子说一遍。”
他又回过头,咬牙切齿,勉强笑着。
“陈元狩,你跟我过来。”
他抓住陈元狩的手,又嫌不妥,移了移,扯住了护腕上的衣袖,一鼓作气,头也不回,不再顾身后事端,硬拖他离开了此处。
“为何走这条路?”
谢宣一时气急,拉他走的这条路,是他早上偷跑出府时走的捷径。
陈元狩跟在后头,见他速度慢了下来,终于开口问他。
“贾二先前不知你也会来此,不过如今他肯定知道了。”
沉默片刻,直至到达目的地,谢宣合上屋门,不回答他的问题,拐了个弯,冀望此人能这一点上理解他,哪怕只有半分。
陈元狩在屋中脱下大氅,置在桌上。
静默一会儿,他认真问道:“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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