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发的话音落下, 仅有一进的酒馆陷入短暂的死寂。
酒馆内已上了年纪的老板一下呆住了。
他年逾半百,半辈子都呆在这晋安郡里,最远也只去邻近的郡县探过亲, 哪踏足过皇城, 又怎会知晓圣上相貌。
可在他这儿做了三年事的伙计,的确这么说了。
相处三年,这伙计性情木讷,做事却勤快,近年来战事连连,酒馆生意不好, 他便辞退了先前的杂役, 只留了他一人。
这样的前提下,他有理由相信他绝不会平白无故撒谎。
死寂消解得很快。
老板还怔愣着, 一位性子更急的官兵已然上前,面露凶相, 拉起他衣襟,怒不可遏:“他说的可是真的?”
老板近乎要被提起,惶恐道:“昨、昨日的确有两名客人住、住店……”
他面色铁青, 颤声求饶:“大人饶命啊!草民不、不知他们是……”
“这二人住在何处?”
另一官兵不愿废话, 制止下近在眼前的施暴, 直截了当问道。
老板只磕巴说出后院二字,暴脾气官兵便已不容他再解释一二, 拎起他衣领, 将他从前柜拖拽出,直奔后院。
官兵相貌凶悍, 身材高大, 此情此景, 像屠夫提着一只待宰的鸡,可怜无辜的老板浑身颤个不停,被迫小腿磨着石地前行,一路叫唤,蛮横地被提溜至后院。
最后在一间房前,被摔在地上。
被拖行的老板摔了个仰面朝天,狼狈不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检举告发的伙计跟在另一位官兵后头,已吓得痴呆,对眼前的景象同样理不清,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只听官兵怒道:“愣着做什么?快开门!”
老板立马不敢怠慢,凭一双刚被拖行过的残腿艰难爬起,从衣袖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紧跟着,他瞪大双目,对看到的场面难以置信。
屋里空无一人,被褥整整齐齐,好似不曾有人住过。
官兵也将全部收入眼底,转过身来,怒目切齿看向伙计,质问是否编了个故事唬他。
伙计眼色恍然,同样难以置信。
他知晓自己不可能记错。
难道短短的功夫,便足够两人逃去院墙外了?
伙计当机立断道:“与皇……叛军同行之人武力高强,此地隔音又差,怕是已逃了一段距离了。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没有欺骗军爷!”
那位寡言的官兵在院墙勘察,一会儿,他回到原处,将放才所见所闻,如实复述道:“没有履綦,也不见攀爬印记。他们便是用轻功逃出生天,也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现如今,什么也找不着。”
伙计将话收入耳底,见暴脾气官兵神色愈发不善,顿时两股战战,惶然不已。
性情沉稳些的官兵拦住身旁的暴脾气,贴附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再转向伙计,询问道:“你所说的叛军同行人,生得什么模样?”
伙计眼一亮,在脖颈处匆忙比划道:“那、那人身量很高,从这儿……到这儿,有一块骇人的刀疤,瞧来像是许多年的旧伤,我不认识他的脸,兴许是皇宫以外的高手……”
“……刀、刀疤?”
与伙计的兴致勃勃大相径庭,暴脾气官兵的眼忽然间瞪大了,他隐约感受到的无形杀意变作了有形的刀剑,顷刻要夺走他的性命。伙计比划完,抬头看,表情霎时凝滞了,方才他话里所形容的人,瞬时已到了近处,手持长剑,抵在官兵脖颈处。
官兵还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求救,身上唯一不被甲胄所护的脖颈已被这柄锋利的剑割开,杀神将剑身直直扎进脖肉,直到濒死之人没了鼻息,才迅速从脖子里拔出剑,官兵终于脱力,倒在地上。
甲胄撞击石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伙计呆滞低眼,看地上未死透的官兵,仅能发出几乎无声的痛苦呜咽,前脖的刀口极深,深得快瞧见皮肉下的白骨。
黑红的鲜血迸溅而出。
地上的人没了方才耀武扬威的模样,也没了呼吸。
他双耳久久轰鸣着,周身的全部都静得离奇。
他看见另一位官兵拔刀向前,刀将至赵彻脊背,一个眨眼的功夫,长剑一挥,那把刀从官兵手中脱离,飞出数十米远,只听一声惊嚎,那刀正好扎穿想爬离此处的酒馆老板的衣摆,使之吓得原地失禁,动弹不能。
像一场闹剧似的,方才还拔刀相向的官兵扑通跪地,唤道:“赵统领!小的不知道您在此处啊!我若知道上头下旨捉的是您,绝不可能背叛您啊……”
他听见那官兵在求饶。
“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您放、放我一条生路吧!
赵彻不为所动,反而回过头,看身后面无血色的他。赵彻刚杀过人,脸侧有方才血液喷溅染上的污迹,连着从脖间长至下巴的恐怖长疤,活脱脱是杀神在世。
不知思索了什么,杀神缓缓朝他走近,将手里的剑递到他掌心中。
赵彻问:“郭锐的仆役?”
伙计颤手抓紧剑柄,他被迫握住的这把剑,还在不断往地面滴血。
他惊吓得快晕厥过去,却不敢不回答眼下的这个问题,立马道:“曾、曾经是……”
杀神饶有兴致,道:“你把他杀了,今日事便一笔勾销,我饶你一命。”
官兵始料未及,神色死一样的僵冷,却不敢起身:“……赵、赵统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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