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货色?既然今天你呆在这,就得哄我高兴,我想喊小太子,那你就是小太子!”
说着,他便站起,酒精直冲脑门,他也凶神恶煞地要冲上来。
事态已然僵硬,所幸酒鬼好应付,那头两三个士兵拦住,方守也抬臂护住谢宣,哄三句,又劝三句,才终于作罢。
……
在道口添放的桌上取了蜡烛,点燃一支,方守放到谢宣手里,自己又取了火折子,举起另一支点燃。
等到两支蜡烛皆亮起,方守开口:“你是故意的吗?”
谢宣走在前头,应着:“什么?”
“皇上看上去……”方守试探问话,“好像很厌恶他?”
“我不厌恶他。”谢宣说,“但是我认识他。”
不在房间里,方守的状态忽然轻松许多,反倒宽慰起谢宣来:“就算皇上真的不喜欢他,也是应该的。军中很多人都厌恶他,他仗着与赵太守少时是战友,经常为非作歹,但自身没什么本事。”
“你为什么喊我皇上?”
“我是玄江郡人,玄江郡隶属朝廷,不论今后如何,至少现在,我应该喊皇上为皇上。”
“你方才说漏了。”谢宣不再过问,继续说,“他与赵太守不能算是真正的战友。先帝造反之际,郭锐与赵述皆在太子党派,为太子而战。郭锐不会打仗,赵述是骁勇之辈,奈何都抵不上当时的储君不善识人,竟派郭锐前去主战场。结果可想而知,郭锐节节退败,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回皇城。也是在这时候,太子再想保住储君之位,早已是天方夜谭了。”
说着,他已走到前柜,此处无人,他就直接绕到后头,举起烛火,翻开未收起的账本,随手翻看两页。
“先帝行事古怪,登基后,竟以郭锐有功为由,给他封了个品级不小的闲官,有俸禄拿,事又少。郭锐贪生好财,送上门的大便宜,他毫不犹豫地捡了。昔日领战的将军向反军俯首称臣,太子党羽自此再没了气焰,白白浪费那几个不愿屈从枭首城门的忠臣了。”
谢宣说的,都是前言。而他之所以对郭锐印象深刻,是因为后话。
书中的太子整顿朝堂,借由将光领俸禄不做实事的郭锐贬去乡县做长官,郭锐心中不服,但不敢声张。
再后来,陈元狩起兵北上,前科历历在目,郭锐惧怕打仗,放乡郡百姓不顾,不向朝廷禀报,匆匆投降。
可以说,此人简直是书中的一颗极大的老鼠屎。
谁沾谁倒霉。
赵彻供着老鼠屎的意图,谢宣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年登基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地依照书中内容贬了官,只是乡郡位置不同。
陈元狩自淮南城起兵,他便偏偏不往那处贬。
事到如今,越细想,谢宣越觉得这本书成了魔咒。当初他被宋忠兴带到华阳郡,陈元狩不惜耗费兵力,举兵到华阳郡打仗,他还毫无察觉。
甚至赵彻与他说晋安郡时,他依然毫无反应。
直至今晚看见郭锐,他才想起来当年之事。
之前,他随便挑了郭锐一处私生活的错,将他贬去了晋安郡。
晋安郡与华阳郡接壤,华阳郡有先帝皇陵,先帝也算于郭锐有恩,这样贬,郭锐抱怨不得,只能服从。
当初的谢宣有多得意自己绝世聪明,今日就有多懊恼自己自作聪明。
倘若这书当真改不得,那他的性命呢?
“皇上说的这些,我懂得不多。”方守紧紧跟在谢宣身后,看他翻阅账本,“我只知道当年皇上贬他到晋安郡,他心中有怨,时常跑到玄江郡,与赵太守抱怨日子穷苦,求赵太守顾念旧情。但是赵太守不曾理会过。”
“赵太守不理,赵彻为何要理?”
方守愣了愣,面目局促,似乎惧怕评价赵彻的任何举动:“皇上不是要寻掌柜吗?怎么问起这些了?”
“因为……”
谢宣合上账簿,仰起头,烛火隐约照亮身前,方守问起这话时,方才的局促已经消失了,神态面貌,又成了房间里的那个木头人,不用想也知道,两人聊到这一回合,对方一定起了戒备。
他不紧不慢道:“并非我有偏见,只是郭锐蠢钝如猪,理会他的人,眼神肯定不太好。”
方守呆站着,目视前方,毫无动作,活像失了神。再过两秒,居然俯下身给他行礼,紧握的拳头,紧张兮兮地直哆嗦。
“你……”谢宣看着他,瞪了瞪眼,一脸不可思议。
再过半秒,他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看来贬他下乡的人,眼神肯定很好。”
他回过头,见着一张比地府阎王更“凶神恶煞”样子的脸,虽然此时烛火微弱,他看不清赵彻的眼眸,但他想着,这眼神绝对极为骇人,不然为何天气明明回暖了,他的脖子却还凉飕飕的?
赵彻走到他跟前,一挥手,便叫退了比谢宣更惧的方守,方守再鞠一礼,逃一般地走开了。
他又同先前那样盯着谢宣,只是这次很快开口:“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