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宣武门城楼上的那口硕大的铜钟长鸣了整整三万声,天下缟素,公卿斩衰。做了二十年九五至尊,听了二十年三呼万岁,天子晏清仍在与前世同样的时间内崩殂了。
《夏史?景帝本纪》书载:庆安二十年夏,七月十五,帝崩,享年五十五。群臣议谥,以帝在位二十年,休养生息,止乱平邦,由义而济,上谥为景。
太子晏珩于太极殿前大赦天下,服孝三月。除服御极,祭天告庙,昭颁天下,立为新君。于次年春始,改元武安。
“陛下驾到——”
久违的冠冕衮服,十二华章。四年弹指一挥间,晏珩已长成从前的模样。长身玉立,蘣纩充耳,一步一步走的稳重。群臣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年轻而又庄重的身影,在晏珩转身的一霎,齐齐跪地高呼。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晏珩的声音清朗,掷地有声:“众卿平身。”
“谢陛下。”
令下皆从,站起来的文武里,不都是毕恭毕敬的嘴脸。其间有面上沟壑纵横的三朝元老,亦有目露勃勃生气的后起之秀。但放眼望去,晏珩已看不到野心勃勃的臣子宗亲。
她沉眉敛目,轻轻挥一挥手,身侧的中常侍陈良就站了出来,高声朗读着晏珩的求贤令。重生一世,晏珩更坚定英雄不问出处的决心。
平民布衣能够出将入相,王子皇孙亦可为臧为获。晏珩甚至仔细考虑了,陆婉要在后宫设女官想法的可行性。不过朝中形势虽看似明朗,但风平浪静下有涌动的暗流。
太后仍在上面压着,公孙弘虽递了折子乞骸骨,她也不能轻易答应。太学最早入朝的一批官员还未能如蔺忱一般,接近她这位权力的拥有者。忠心自不必献,可能力需要展示。
下了朝,晏珩留了蔺忱于宣室用午膳。蔺忱立在她面前,事无巨细的汇报朝中动向:“回陛下,去岁陛下驾崩之时,匈奴南下冦边。但朝廷无令,曹锋只带人防守反击,未能迎敌。”
“拥蓝关八百里加急来报,前日匈奴人又起刀兵来犯,边将不堪其扰。我军损兵丁二百一十七,折边镇十二,充塞之民约被掳掠一千八百名之众。”
晏珩毫不意外,只亲自为蔺忱斟了茶,道:“匈奴是养不熟的狼,早晚要狠狠地对大夏咬上一口。太|祖败得太过惨烈,这才导致大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过朕早说了,朕要扫除边患,一劳永逸。”
“陛下圣明。”蔺忱躬身接了茶,却不喝,只接道,“不过太后一向秉持黄老之学,主张太|祖、太宗的休养生息之策。若是太后她老人家不同意,陛下出兵的心思恐怕,难以走出这未央宫。”
“你说得对……”晏珩点头,“不过先皇并未留下遗旨让太后监国,朝中追随朕的人已有五成。余下里,三成顽固不化的交给朕,两成摇摆不定的,需要你多费心。”
蔺忱低眉顺眼地答:“臣惶恐。陛下提拔臣连越数级,朝中旧臣颇有微词。臣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陛下肝脑涂地……”
晏珩轻啜一口清茶,懒洋洋道:“大业未成,你的脑袋会紧紧地长在你脖子上。朕没那么小心眼,不过你也不要耍花招。将来加官进爵,要什么传世的名声都有。”
“忠臣不事二主,臣必不敢有所期满。”蔺忱闻言饮尽那杯中滚烫的茶,顷刻间,面上通红一片,“臣有一事,要求陛下恩典。臣在蜀中时,曾与一女子情投意合。如今,臣也算是平步青云。臣想,大丈夫成家立业,今臣既已立业,当成家以慰先祖。”
说着,蔺忱放回茶盏,掀衣便跪,叩首道:“臣想求取蜀中兰家的女儿,请陛下赐婚。”
“暴殄天物。”
“???”蔺忱不解地抬起头。
只见晏珩又为他续上一杯,语气颇为可惜:“这是好茶,不是鸩酒,你囫囵吞枣做什么?你方才说,大丈夫成家立业。不错,是这个道理。太后之所以不放手,是因为朕在她眼里,虽是天子,可归根结底,还是个孩子。”
“所以,朕需要有一个孩子了……”
晏珩处理完政务,沐浴更衣后回到椒房殿时,已经交了子时。月上中天,其华如水,铺了满地。她踏着清辉而来,迎接她的是灯火通明的椒房殿外素手提灯,立于朱门前的佳人。
月色与灯火交相辉映,在陆婉澄澈的眸子中融溶,漾出一片温柔的星河。晏珩怔了怔,只觉光阴交叠,这梦真实的不可思议。
那站着她曾经失去后无法复得的珍宝,是她数次午夜梦回,凝在眼角,湿了锦枕的冰凉的泪。她曾模糊成影,了无生气地出现在雾起时分。也曾斑驳陆离,随着岁月的涤荡再也寻不见痕迹。
如今,却触手可及。
“参见陛下……”
周围的宫人不住地行礼,晏珩却恍若未闻。她伸手邀请那温暖的牵挂,终是“物是人非”,她的阿婉,与天上的明月依旧。
“陛下。”阿春接过手中的灯,陆婉这才将另一只手置于晏珩掌中。微凉的肌肤上生着薄薄的茧,那是握剑提笔,经年累月所得。
“以后不要在外面等了……”晏珩顺势,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在低眉顺眼的宫人面前走过。
陆婉微微一笑:“左右睡不着,刚出来,没等多长时间。”
珠帘晃动,她们携手进深。灯火忽闪,晏珩已执着陆婉的手,一并坐在了软榻上。她凌厉的眉宇间犹然带着两分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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