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十七年冬, 十月九日,天子下了两道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旨意,比昨日当堂掷剑赐死荆王晏珩还要让人匪夷所思。
其一, 大赞魏王平乱有功, 赐金千金。又以吴地富饶无主,易魏王晏渚封地为吴, 钦定国号为“宁”。魏王晏渚淡然受之,上表谢恩。
其二, 抬宁王幼女,因流着异族血脉连郡主名分都未获准的晏琦为永宁公主, 年后和亲匈奴。准其留京整顿, 不必随宁王三日后回魏国,准备王府迁徙就国一事。
朝中因早前投靠了李鹂,在晏琮去后,本欲投靠与晏珩势如水火的魏王晏渚, 再提当年搁置的“皇太弟”一事来求取仕途高升的人,此计无疾而终。只能尽量夹起尾巴做人, 争取降低在晏珩面前的存在感。
原来在朝中结交大臣, 势力不容小觑的长公主晏月,自然欣喜。
天子的所作所为, 无一不是在向天下人宣告,晏珩是他认准的继承人,不会再行变更。她的党羽, 自然归在晏珩麾下, 成了坚实的拥嫡派。她希冀陆婉成为一国之母的愿望, 是板上钉钉。
一向疼爱幼子, 明目张胆偏颇先前的魏王、如今的宁王的太后, 与其背后的势力没有任何动静。太后仿佛和晏清达成了某种协议,或是母子冰释前嫌,关系总算亲厚了不少。
在寿宴刺杀风波引出的一系列事了后,原本风平浪静下汹涌的暗流倒趋于和缓。
时间如白驹过隙,流逝飞快。天一日冷过一日,朔风吹在脸上,是彻骨的寒。晏珩脸上的新伤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成了旧伤,衣服也愈添愈厚。待交换了和亲的国书,约定了日期,送走了匈奴的使团后,转眼便迎来了今岁第一场雪。
风刮的老大,细密的雪珠子纯净如冰琉璃,打在脸上又冰又疼。晏珩下了朝,一路坐着暖轿回建章宫。出入都由王忠撑着伞,披着绛紫的狐裘,仍觉四肢百骸生冷发虚汗。
陆婉知道晏珩的旧疾,倒是在金麟殿的书房提前烧了许多炭炉。是以宫女打起厚厚的毡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陆婉身边想阿春她们煨在书房外间的炭炉边说说笑笑,见晏珩进来,忙敛了笑弯下腰,齐齐道:“殿下万福。”
哪怕靴底踩了雪,冬日里的一身又臃肿,晏珩也落脚无声。她略微点一点头,示意她们起身,而后便推开朱门进了书房。
与晏珩不同,陆婉素来畏热。炭炉里炭燃得正旺,火气又大,整个书房内温暖如春。体温被熏得逐渐回暖,晏珩却仍裹着狐裘没有脱。
书架后的陆婉听见声音,微微一愣。她将手中的书搁回原位,披着头发,素衣赤足地走出。
她难得换了素淡的颜色,白衣胜雪,青丝如瀑。那踏在书房新换的冬氍上的一双线足,纤瘦而匀称。圆润的脚趾是极淡丹蔻般的浅红,每移一步,都带得羊脂玉足弓上那青筋紧绷。
“怎么又不穿鞋?”陆婉迎上来,晏珩张开双臂,有些无奈,“屋里再热,也不能不穿鞋。看,脚趾头都冻红了。”
“热的,还出汗呢。”陆婉将手递到她掌心,“你手怎么还是这么凉,早上让你带去暖手的铜炉呢?”
晏珩摸了摸她微微濡湿的掌心,点了点头,随即答道:“百官上朝议政,都是手执笏板,脚穿罗袜。孤堂堂一国储君,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抱着手炉上殿,算什么事?”
“再说了,快七十的公孙丞相有父皇特旨都不拿,孤怎么好意思?”
陆婉闻言,抬手去扯晏珩的狐裘。晏珩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步,一把攥住欺霜赛雪的皓腕,正色道:“不许扒,这是孤的命。”
“屋里这么暖了,当心捂出汗来,来年蚀了皮子不能再穿。”陆婉不满地拉了拉手中的系带,围在晏珩脖肩上那圈紫色毛领的顷刻歪了。
“……”她这样说,晏珩只能松了手,露出方才裹得紧紧的颈。
她洁白的右衽交领下,显出微微的一点红。像建章宫外,前日新挪来的那两株含苞待放的红梅。虽只在枝桠间生出小小的花苞,在这冻杀百花的寒风下,却格外的嫣红夺目。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陆婉满意地看了看,将搭在小臂上的狐裘扔在命人在书房中添置的矮榻上,顺势坐在上面。
平日都是晏珩变着法的在她身上留下印记,昨日陆婉饮了酒,在被欺负狠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咬了一下她而已。倒也不至于叫晏珩一连两天,都将自己的脖子裹得严丝合缝吧!
晏珩不说话,陆婉学着她在床笫间的另一副面孔,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难道我就见不得人吗?”
“没有……”
陆婉自以为自己学的很像,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有七分似放开后晏珩的那般蔫坏。可她却忘了,她与晏珩不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晏珩低语似月光下细碎的风,拂过耳畔,那是铮铮里溺出的柔情。她的声音似骄阳底林间婉转的鹂,唇启齿合,那是潺潺中清泠的吸引。
她不是晏珩,也不似晏珩,她是陆婉。一颦一笑,浓妆淡抹,都有自己的风韵。譬如此时此刻,眉如春山,眼含秋水,坐卧软榻上白衣翩然胜初雪的美人,就是她。
所以晏珩那声没有,无奈中带着赞叹,隐忍中含着欲望。她的阿婉诱人而不自知,尤其是“活灵活现”的演绎自己时。没有前世的横眉冷对、相敬如宾,有的只是今生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可白日宣淫罔顾朝政的是昏君,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的是败类。她晏珩,不能让陆婉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个不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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