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压麻了。
却突然觉得自从成为半魔止血觉醒之后,身上那股暴虐感忽然变成空空荡荡没有着落的恍然。
他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苦日子,无论是在赤练山上,还是在魔宫,即使被困在无登峰的时候,也有蔺修远时不时的照应。
可就在这个气息驳杂,普普通通的房间,他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他在被祁溪带上赤练山之前,没有修为,魔族嫌弃他,仙门亦是排斥他,整日被打的遍体鳞伤,他当时的愿望简简单单,只是想活下去。
只想能够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当时的他厌恶透了仙魔之间的对立和区别,为自己随意被倾轧的处境痛不欲生。
可后来到了赤练山。
吃灵食,无一丝杂质。
饮灵泉,于修为有益。
他得陇望蜀,想要祁溪全部的目光,也曾被卢幼菱的模样吸引过心神,心中的不甘越来越多。
可分明最初刚上赤练山的时候,他想过即使自己有了修为,也定然不会如那些欺辱他的人一般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但他做了什么?
萧朝突然想起来自己和祁溪大言不惭说的那句“师姐若是张口,我便让魔族的人停手。”
他当时是真的忽视了这些普通人,仿佛已经将他们被欺侮视作理所应当,心中连波澜都无,他渐渐觉得仙魔交战自古有之,天经地义,高坐在那座“魔尊”的金座上,觉得一切与他无关。
……
萧朝忽然敛了气息,掠出房间,没有惊动任何人,立于房檐之上。
不同于皇宫的灯火通明,狂欢乱舞,这里是普通人的藏身点,他们唯恐被人发现,别说点灯,平日里说话走动都要小心翼翼,在一片漆黑中活的悄无声息,就连沉睡发出鼾声,都会自己被自己惊醒。
就像多年以前的他。
小心翼翼却又徒劳无功。
萧朝提脚无意识地掠过难民居所的残垣断壁,皇宫内的碧瓦朱甍,荒野的青苍无垠……
天将亮的时候,他终于眼神一定,遥遥忘了一眼那些破败的居所,转身离开。
萧朝的消失并未引起多少关注,偶有发现的,也被祁溪压了下来。
她虽然觉得萧朝大多数时候脑子不太清醒,且又摇摆不定,但确实也算不上多恶的人,倒不用担心他会作乱。
祁溪眼下要注意的事情很多。
天亮醒来,祝时喻虽然瘫着看起来生无可恋,就连蝴蝶结也变了形,但他身上的天罚几乎已经彻底消失。
祁溪不明白缘由。
她去找了重生村的人,问她们是否后悔从小世界出来,毕竟外面魔物作乱,远比不得重生村安稳。
方青为首的几人沉思片刻之后摇头,而后带她去见了唐子耀。
唐子耀正在帮着其他人搭房子,一夜过去,这处暂住点又来了不少投奔的人,其中还包含一个南面蛮夷小国的王室一族。
因为有神识覆盖,祁溪早就知道他们的出现,确定没有任何威胁。
远处的唐子耀仍然不怎么说话,但和其他人配合地相当不错,干活儿的时候很认真,他侧脸坚毅,神色中已经有了清明的模样。
方青叹气:“我几乎都已经快忘了他正常的模样了。”她说完看向祁溪,目光直直没有任何躲闪:“在进入重生村之前,我曾帮着父亲照料家中的铺子,到了那里之后,我刻意去逃避,以为我早已忘了,可昨日我拨弄起算盘,发现手指仍然记得木珠响动的声音,仍然记得怎么看账。”
“总之,不算太差。”
祁溪愣住,心头百味杂陈。
刘生从人群中钻出来,看着祁溪,虽是个小孩儿模样,但说起话了却十足的成熟:“我现在已经知道,世上真的有轮回一说,我虽不知道他如今到了何处,但想必来生一定会快乐许多。”
祁溪知道这个“他”指的一定是大孙子刘连平。
其他人连连点头。
祁溪没再说话。
离开以后,一路都在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脆弱又强大,宁可清醒着朝不保夕,也不愿在浑浑噩噩中安稳度日。
她这一日御剑在凡世穿行,从北边的冰天雪地,到南边的四季如春,看着人间惨象,也看着万物蓬勃,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神识中的蕊娘也一直沉默。
祝时喻不知何时化作人形,御着和祁溪同款的仿冒剑,与她并肩而行,时不时偏头看她。
似乎之前的小情绪已经全部消失。
天边再度黑下来的时候,祁溪给各宗以及妖族传讯,给她给所有能想到的,信得过的人传讯。
她想尽她所能,她也开始愿意相信其他人也会尽他们所能。
最后,祁溪回到住的地方,倒在床上。
头一回没有思考任何关于修炼、魔气和剧情的东西。
不论“剧情”最终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剧情”的那种力量又是什么,要做的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祁溪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印证在小世界中听到的话。
但却不想,在虚虚实实睡梦之间,她似乎又听到了——
“三界混乱,确实是天道衰败的表现”。
虽然与之前听到的话相差不大,但却明显十分笃定,且声音浑厚,明显和上次小世界中听到的不同。
也许是因为心中早就有了猜测,祁溪丝毫不觉得意外。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