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沈镜予道:“祁纵, 若你要见沈不言,我可带你去见。”
大太太剧烈咳嗽,都没能把这话给打断。
察觉到祁纵的视线, 大太太尴尬地笑道:“内宅深院,将军要进去,恐怕不妥当。”
除此之外, 她自然还有一层深思熟虑,如今沈不言正得祁纵喜爱, 若是见到了清柳院那破败模样,迁怒于寿山伯府该当如何,毕竟祁纵为沈不言破例得已经够多了。
因此她想尽办法打断沈镜予。
但沈镜予自有她的想法。
祁纵对沈不言的无情尚在眼前, 沈镜予并不觉得祁纵那般不懂情爱之人真会在短短的两个月内, 对沈不言动了真心。
至多,只是有几分基于肉/体产生的浅薄喜爱罢了。
沈镜予也是见惯寿山伯的后院, 知道男人宠女人时, 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了下来, 但也只限于女人能让他得趣时,否则他翻起脸时比谁都快。
寿山伯这样多情之人尚且如此, 又遑论祁纵这等无情之人。
因此沈镜予虽然坚信祁纵不会喜欢沈不言, 可看着曾经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夫君, 这般宠爱庶妹, 她仍旧觉得不舒坦。
是以,她生出了一番作弄之心来,让祁纵看看,他当块宝宠着的东西, 不过是她们沈府不要的一块垃圾罢了, 也唯有祁纵这等分不出好坏的人, 才会弃了珍宝,把鱼目当珠。
因此尽管已经察觉了大太太的不喜,但自以为看穿了全局的沈镜予仍旧极力促成此事,道:“你要去看沈不言,不必从正院进去,清柳院偏僻,尽管往二门去,再向北绕厅穿堂过去就是了,那里不从内宅走,又清净遇不上什么人,自然无碍。”
老太太绝望地闭上眼,大太太气得要拧烂了沈镜予的嘴。
祁纵适时道:“麻烦沈夫人了。”
大太太被气得没法,还想着不如把沈不言请出来算了,沈镜予却觑了个空,先她一步带着祁纵走了,大太太只能口道作孽,无奈随她去了。
尽管做过一回夫妻,但沈镜予对祁纵实在生疏,而且有前景在,她心底也不免怵得慌,因此那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只道:“沈不言是庶出,其实母亲对庶出的子女很好,不然,那沈不渝也不至于日日与我打擂台,偏就这沈不言不争气,沉默寡言,木讷蠢笨,随随便便一个下人就能欺负了她去,一点主子的样子都没有,我说过她几回,可她就是学不会,母亲总说她没救了,就连母亲屋里的一等丫鬟都比她大气体面,这辈子是绝对做不了主母了,当个给人提鞋的妾室正适合她。”
祁纵落了沈镜予一步,并未与她并肩走着,或许正是如此,她才敢说那么多。
他沉默地听着,黑曜石般的眼眸缓缓漾着不知名的情绪,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捻着冕服袖边。
沈镜予又道:“她姨娘是个十足的病秧子,这也连累着沈不言很小就跟着住进了清柳院。那院子偏远些,确实个疗养的好去处,正是母亲一番苦心,偏沈不言是个多心的,她住进了清柳院,心里就想进去了,以为是我们不喜欢她,因此都不肯出来玩。但依我看,这正趁她心意,她这个人笨就算了,还懒,不肯学字,这么大年纪了,好歹也是个小姐,她却大字不识一个,说出去都丢人,你说是不是?”
她是越说越顺当,进而有些忘乎所以,竟然转了身去,若往常与人闲聊般,想和祁纵求个认可。
却没料到,她转眼看到的是一双无甚情绪的眼眸,祁纵仅仅撩起了眼皮,便仿佛透浸了不耐烦,好似她再多说一句,祁纵就能为了清净,把她给剐了。
沈镜予吓得头皮发麻,立刻噤言不语。
见她终于闭了嘴,祁纵方才沉了眼,想起八年前的那日来,雨滴从鳞次栉比的瓦楞上滴滴答答细线般落到地面,溅出雨丝来,他贴靠在墙根上,但即使如此,若斜风一吹,雨滴便密密地往他脸上身上砸去了。
他岿然不动,看着在雨雾中奔波的人,知道这就是没有庇护所的人的命。
突然,他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是那个解了衣扣,把药包塞进怀里避免淋湿的女童,在每一次风吹雨淋时,她都用双臂紧紧抱住膝盖,让自己的身躯弯折成盖子,认认真真地护着药包。
祁纵对旁人提不起丝毫的兴趣,便是听到这声叹息,也不曾投去过一眼。
是女童主动道:“若是我能识字背诗,姨娘便不必一人对雨吟诗,而我也不再会因听不懂她念的诗句,分担不了她半分的苦闷与孤寂。”
她是自说自话,对着雨帘怅惘罢了。
祁纵却因‘姨娘’二字,终于肯看女童一眼,嘴里却道:“你是庶女?”
不知这话哪里惹到了女童,女童顿时涨红了脸:“庶出怎么了?庶出便活该低贱一等吗?是我生来要做庶女,还是我姨娘自愿做人妾室?”
她生得瘦小,脸上一点婴儿肥都没有,还因为不自然的瘦弱,而显得那双眼不正常地过大了,看着有些吓人,又因为过于激动,其实一点也不好看,但祁纵便这样奇异地记住了这张激动的脸。
祁纵不由地道:“话说得这般有骨气,可你还不是睡人屋檐,吃人饭食?若你能走得出去,你肯放下当下还算稳当的生活?”
女童却不气了,反而红了眼眶,有几分不甘和委屈道:“既然能离开,为何不走出建一番自己的功业呢?也好过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若非我是女子,我也就走了。”
这是八岁时的沈不言说出的话,祁纵早在沈镜予出言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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