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她房间,董绍月在堆了满床的玩偶之间沉沉睡去,黑暗中的容颜也美好如天使。董思成替她拢了拢被子,又将门掩上,才回去给裴夕柠无不委屈地低声打电话:“老婆,现在小孩好难哄。”
“怎么啦。”夕柠的声音由听筒传过来,听起来柔柔的:“绍月不听你话吗?”
“那倒不是。”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就是觉得她好有想法。”
董绍月平时在家里就更顺着裴夕柠些,夕柠说什么她都点头称是,董思成却看不出来懵懂幼童遵循教诲的感觉,反而像是她在无条件迁就裴夕柠。旁观的时候觉得很好玩,结果没了裴夕柠这个掣肘,董绍月的思维便如脱缰野马般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了,董思成根本拦不住。尤其她的母星看起来坐标还在四次元,最懵懂、需要依赖别人且需要引导的年纪,已经人小鬼大,无数次语出惊人了。
董绍月便始终是与他们恰恰相反的一个鲜明个体,没有被家庭原因和沉重的梦想桎梏,从头到尾都不看眼色地活着自己的人生。兴许这也是一种天赋,根本无人教授,她就已经最懂得如何爱自己,如何畅快洒脱地享受当下。
她初中毕业的暑假,一家三口去日本旅游,中本悠太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一通。董绍月小时候见过这个叔叔,时至今日也觉得他很帅,哪怕他扎着个艺术家的小辫子在烟雾缭绕里烤章鱼小丸子的模样非常违和,她还是竖起大拇指:“您真是越老越有风情。”
这句是她现学来的日语,中本悠太笑着回应她:“你也越长大越好看。”
董绍月还是会一些韩文的,大部分归功于她那个话痨楷灿叔叔,假期有时候也会跟爸妈去首尔待一段时间。尽管她从未系统地学过,听力至少还算过关,也能磕磕绊绊说上几句。
董思成和裴夕柠出门采风去了,董绍月坐在院子里看中本悠太烧章鱼小丸子,觉得他加调料的样子好像有点自信过头了,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准备让他待会亲自吃第一口。她听中本悠太断断续续说了些以前的事情,董绍月有些听懂了,有些并没有。只是在他关火的时候,冷不丁冒出来了一句:“中本叔叔,你以前是不是暗恋我妈妈啊?”
中本悠太看了她一眼,倒没有露出震惊或讶异的神色,只是似乎沉默了一下:“其实,如果你妈当年有你这个眼力见的话,我觉得你还能再早出生几年。”
“不会的。”她否决了这种可能:“我爸就喜欢我妈这样的笨蛋美人。”
“好吧,你说得倒也没错!这本来就是谁都说不定的事情。”中本悠太猝不及防被地上缠绕的线团绊了一趔趄,董绍月看着他也有点像笨蛋:“Winwin和夕柠那时候确实感情好,都是年纪不大就去韩国了,夕柠还没你现在大呢。那再说句远一点的,绍月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吗?”
“人生吗?我不知道。”她撑着下巴,有一点苦恼的样子:“就像明知道我韩语没有那么好还非叫我回答这么高深的问题一样,叔叔,我哪儿能用这么浅的阅历给我的后半生盖棺定论呀?”
“你韩语哪儿不好了?我没看出来你韩语不好。”
“你不懂。”董绍月煞有介事,拍拍膝盖站起来,视线越过他的身影,望向了不远处从小道上一路并肩走来的董思成和裴夕柠。他们说说笑笑,他爸妈看起来可真般配,尽管这点早就不必她来赘述:“有些事情只可意会,理想计划都说出来了那还叫规划吗?那叫瞎画大饼。”
她本来就不需要与别人分享属于她的独特想法,她不喜欢说出口后被盖棺定论的讨厌感觉,谁说有计划就一定要实行,有梦想就不能半路放弃掉头离开?董绍月想,她或许还在与这个不规整的世界相互磨合,其实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来理解,偏要讲的话,如果能遇到于妈妈而言,像爸爸一样的人就好了!
但这种事肯定不能强求啊,自己的机缘在选择这样顶配的家庭上就已经快花光了,再说男人这种东西大多都不靠谱,这是她看了上百部家庭伦理剧得出的结论,并对此深以为然。董思成这样的男人,一般来说现实生活中是不会有的!
想到这,她立刻起身跑过去扑到裴夕柠怀里:“妈咪,可不可以借我一点幸运值?”
借不到也没关系,她就要做最跳脱夸张、提着裙摆逃离晚宴的公主,要做世界上第一座可以自由移动的山峰,成为层层叠叠云朵上的皎洁圆盘,是可以被吃掉的一勺月亮。
[BE预警] 你离开后(二)
肆.
- 墓园的地角风水都很好,中本悠太每逢在半高的丘陵上漫无目的地眺望时,都会想这是否是他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光临而逗留的理由。
是名正言顺的中国人,裴夕柠却没在故土上生活多少年的时光,修葺的一座碑墓故而也坐落在了首尔。是那样小小的一块石头,触感坚硬而冰凉,太难与他回忆中那个柔软又绚烂的小孩挂上钩。她的音容还一幕幕地浮在他眼前,前所未有地鲜亮,在大脑皮层反复活跃,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到了早该成熟通透的年纪,中本悠太对待离别和死亡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因为不想成为拖累别人或是平白令人担心的那位,所以总能很好地消化下来。唯独这次他不太好,没办法强撑住粉饰太平,中本悠太第一次任性地拒绝接收命运书写好的冰冷结局。
因为太不公平了,也太不甘心了,他见过最漂亮、最可爱,值得拥有最灿烂的一条未来长河的小姑娘,要拥抱的应该是光明璀璨的万里花路,不是在这个节点忽然变成再也无法修改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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