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人不多, 长廊上充斥着消毒味,墙白, 灯光也白,行走在灯下的人脸上也罩一层惨淡颜色,唯有急救室的灯是亮的, 猩红得灼眼。
应三在休憩区的椅子边站着,背对过往的医护人员,他的外套落在长椅上,上面沾的都是血。空气很凉, 他就穿了一件单薄衬衣, 背脊宽阔,线条流畅有力,黑发略有凌乱, 但身姿还是挺拔悍利。
他眉眼敛着, 整张脸霜冻似的, 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手上还有血,鲜红一片。护士递来酒精棉片,他接了,慢慢地擦着手上痕迹。
曾静白坐对面, 沉默平静地看着他, 她兜里有烟有火,沉甸甸的,但现在没那个心思抽。
祁宵月刚被送进急救室处理伤口, 她来得慢,到的时候应三就是这番神情,空落落的,神思不属,全身带刺却隐而不发,唯有手上的血扎眼骇人,任谁都能看出来应三现在心情极度阴郁。
她清了清嗓子,犹豫片刻,还是说:“是我和其他人先走了。”
意思是她自责愧疚,并不准备在这件事上推脱自己的责任。
应三微垂眼,看着她,目光中没有压迫为难。
这个时候,他比曾静白还平静,语气也无波无澜:“应该的。”
“她自己有分寸,这跟你们无关。”
曾静白静静吐出一口气,消毒水为入鼻喉,熏得脑仁胀痛。
她心里清楚,祁宵月能力身份都不简单,这一次能逃脱险境也全靠她。
“我欠她一条命。”
“慎言。”应三深沉的目光终于落在她眼里,“她不稀罕谁的一条命,你也不欠她,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说罢,他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略微侧侧身,视线投向还亮着的急救室的灯,身形利落地站住,留一个侧脸对着曾静白。
即使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曾静白还是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内心的焦虑和担忧。
她心里滋味难辨,不是挫败,反而有些喟叹。
这些年应三对外人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态度,万事不过心,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动一动眉头,现在碰到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神经,让他在浮世万千中多了分烟火气,细细想来,总还算是好事。
“祁宵月,”她顿了一下,“不会有事。”
她动了动,把兜里放着的手机拿出来,递过去。
“这是她落在村里的,我让应家人找回来了,给你。”
手机屏幕碎了一半,长长一条划痕贯穿竖屏,壳完全脱落,上面还有泥点血迹,看起来就像经历了一场恶战。
应三沉默地接过。
曾静白自己没什么伤,但她还要去看看应念和夏寄纤,应家那边还等着她说明情况。
她低头掏出烟盒,在手心里磕出一支烟,夹在嘴里,没燃,安静地站起身,转头不发一言地往走廊对侧走。
应三自然不留她,他的注意力全在祁宵月的手机上。还算新款的iPhone,离家前她自己买的,按亮屏幕,有密码,他没犹豫地输数字。
祁宵月复杂也简单,她的密码永远都是123456,防不了人。
密码正确,主屏跳出。
应三呼吸滞了一瞬。
祁宵月不爱设壁纸,一直是默认,但这次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是一副雪景照片。
一棵谢落叶的矮树,树杈上蓄着雪,颤颠颠地往下坠,簌簌碎雪下落,轻飘飘的,仿佛落在心上,凉飕飕的,心尖发颤。
是之前应三拍的。
“京市也下雪了吗?湛城这里下雪了,很小,挺漂亮的。”
“是挺漂亮的。”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赏雪。”
所有情意都有迹可循。
应三手腕抖了一下,颈侧,女孩温热的呼吸似乎还留有半分触感,酥酥麻麻的,又软又暖。
手上,身上,都是她的血,甜腥气扑鼻,像一把大手,紧紧提着他的心脏。
满山腐叶湿土,他走得快,却还是听到她笑,轻轻的,擦着耳廓而过。
然后说:“我也喜欢你。”
应三酝酿半分,终于呼出一口气,低着头,沉沉地笑了声。
数百年的暗恋,也算修成正果。
恰时急救室红灯转案,门被拉开,祁宵月被推了出来。
应三收回手机,大步走过去。
祁宵月的胳膊已经被止血,缝合好,缠着纱布安稳窝在被子边。她的手背扎着针头,点滴慢慢往下落。
祁宵月小小的一团躺在上面,被子就搭在她的下颔边,只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唇也惨白干裂。她本就长得白皙,失了血色后更白得透明,唯有黑发散落在颊边,十分安顺。
看着乖巧的不得了。
应三眸子动了动,心里石头落地。但还是手心攥了攥,眼里都是心疼。
医生在嘱托,祁宵月被推进病房,他亦步亦趋跟着,眼睛不离半分。
“患者没什么大碍,没伤着骨头,但是伤口太深,可得遭点苦头,很大可能也会留疤,她要是太介意的话家属还是劝着点,稳定她的情绪。”
“她现在还睡着,过一两个小时就会醒,家属陪着看一下。还有就是尤其注意饮食方面,发物什么的都不能吃,这个得细心照看,不能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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