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有的声音连同程亦佳的最后两个字化成一柄大锤狠狠地砸下来,除了头,砸得程亦鸣的心脏也随之裂成了几大半。有粘乎乎的液体涌上来。
可是,那边,依然在继续说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妈死的时候,爸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以前我小,不得不用你那些脏钱。现在,我长大了,我自己也能挣钱了。告诉你,我不会再找你要钱,也不会再用你那些钱。拿在手上,我都嫌脏。还有,我今天只是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通知你一声。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婚,我是和乐华结定了。”
那边的电话狠狠地被挂断,“嘟嘟”声如同救护车路上的鸣笛,轰鸣得程亦鸣的心越发跳得乱。他想按关闭键的,可是,他看不清楚电话在哪里。事实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除了不断涌出的红,他什么也看不清。
程亦鸣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窗户还是早上离开的时候开的,凛冽的风“呼哧呼哧”地灌进来,吹到他的身上,如冰刀一般,却可以那样清晰地唤醒着他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神经。
又一次醒过来了!
每一次吐血,他都曾经以为就这样了,这一次一定会是一个终结。可是,也许是他上辈子做的恶实在太多,这一辈子上天安心要让他好好地偿还,所以连解脱也不肯赐予给他。
七年中,他记不起自己这样昏迷过多少次,又多少次被比这冰刀空气还冷的水泼醒。可是,后来,不用冰水,自己也会醒过来,很自然的,如同每天一闭眼一睁眼。
人,有的时候其实真是很贱!
他掩着嘴狠狠地咳了两声,费劲地想撑着自己起来。痛,早已弥漫全身,弥漫到麻木得感觉不出。他试了好几次,可是不行,他甚至连坐起来也不行。眼角所及,胸口那里是一片悠悠的暗红。被风一吹,早已结了痂,映在灰色的前襟上,宛若一颗破碎的心。
“三哥,你怎么不穿白色的衣服了?”
记不得哪一次在闲聊中,夏文丹这样问过自己。
他沉默良久,答:“不喜欢了。”
七年了,七年不曾再穿过那样耀眼的白,那样纯洁的白,那样清透的白。甚至,连看,也觉得是一种奢侈。年少轻狂时,自以为世界如同自己的心,一样的清透纯洁,所以唯恐穿得太沉重,让世界的洁白失了颜色。直到,年岁渐大,才发现,原来最肮脏的,便是人心。而这世界,因为人心,也是一样的脏!再看白衣,便是笑话!
如同,那日,第一次走进那个地方,坐在椅子上的老罗盯着一袭白衣的他看了良久,久到他大着胆子抬起头,却发现,老罗嘴里叼着一支烟,淡笑着望着他身上的白衣。
他不知自己哪里有问题,慌乱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穿着。
“不用看了,你身上没问题,只是,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穿着白衣走进这里的人。”
说着,老罗示意手下把他手中的烟点起。
“过来!”
程亦鸣往前走了两步。
“抬起头!”
他抬头,一口烟扑面而来,呛得毫无准备的他一阵猛咳。
“哈哈哈哈,你们看看这个雏,还不习惯呢。你以为你是谁,穿白衣的文人还是侠客?**,拉他下去,让他明白明白我们这里是干嘛的?”
浑身忽地一阵战栗。程亦鸣看到自己枕边的手忽然不由自主地颤抖。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幕还是如斯清晰。每每想起,居然还是能让自己战栗。
他咬着牙,死死地抓着床沿一侧,带动自己腰以下的部位往上挪动了一寸再一寸。手抖得厉害,连同全身上下,筛糠一般。床头近在咫尺,如今却远如天涯。头只刚刚搭上那个边缘,手上已再无力气。刚刚强忍着的咳嗽在这一刻倾巢而出。浑身如同躺在一张钉满了钉子的床上,又如同放在一张熊熊大火的炉子上。他死死地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何必忍得这么辛苦,你就答应了,也不损失什么,干嘛要让罗老大这么生气?”
有人在他耳边说,他竭力地想睁开眼,看清说话的人。可是眼皮太重了,他睁不开。
“啪啪”脸上火辣辣的痛。然后,又有冰一样的东西敷上来,夹杂着暧昧的声音。
“你轻点。老大可说了,这张好皮囊下一步还有用,你可别在上面弄出点什么记号来,当心老大抽你的皮!”
“不过……”有指尖在脸上滑动,许是暧昧声音的主人,“看着这么细皮嫩肉的,还这么有骨气,真是难得。听说,是帮父亲还赌债来的,蛮有孝心嘛。只是,不知道这份骨气和孝心,还能坚持多久?”
“小四,按老大的刚才的吩咐办。给我们这位小哥来点带劲的!”
身体猛地一阵抽搐,身体中那条“毒蛇”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红色的盒子放在外套中,外套进门时脱在了床边的沙发上。程亦鸣伸出手,狠狠地抽在自己的脸上,想靠着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恢复一点力气,延缓一下“毒蛇”。
可是没有用。
他的身体依然不听指挥地战栗着,他如同一个晚期“帕金森”患者般在床上辗转挣扎。头重重地从床头上掉下来,身体不受控制般蜷起展开。他的手已经被床沿的铁皮擦破了,可是人依然离开不了那张床,而“毒蛇”已经肆虐而来。
自从这次做完答应“大老九”的事后,“毒蛇”的发作比以前时间间隔更短,而持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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