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迦玉被他毫无温度的眼神深深刺到, 好像她是什么怪物,惹他反感。
她没有犯错,她是正当防卫。
她要做冒天下大不韪的谋反之事, 若如了慧一般心慈手软婆婆妈妈, 早在柔羌王追杀中死掉几百回了。
见了慧拒绝, 沈迦玉也黑着脸缩回手去。
“非但杀你师弟,将来我攫取到北域天下后,还要把所有蛮子、连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和尚统统杀光。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救我后悔吗?”
这是气话, 其实庙里和尚跟沈迦玉素无仇怨,她之所以这么讲只为和了慧对着干。
可了慧显然当真,他方才可是亲眼目睹沈迦玉掐死他师弟, 咔嚓一声, 活生生的人脖颈就断了, 她说的任何话他都有理由相信。
“那我呢?”
他妙目莫名心酸, 怔怔问,“你连我也杀么?”
佛子一只手还被纱布紧紧捆着, 从里面渗出触目惊心的鲜血。
原本整齐牙齿也残缺了两颗,一颗被沈迦玉打掉,一颗被官兵打掉。
由于长期供养她喝血解毒,他面呈菜色, 形容枯槁, 像个患有虚劳亡血症的病人。
沈迦玉抿抿唇, 心下微起惜才之意。
她虽铁腕狠辣, 却也并非木石无情之人。了慧为她断指, 她看得到。
“我曾对你好过, 若你还俗投到我麾下, 咱们二人相扶相持,我纵横江湖之外,你运筹帷幄之内,定能事半功倍,逐鹿天下。”
稍稍顿顿,“我也说过若我称帝,你好处必定多多,我给你君后的至高位分,共享江山。”
沈迦玉语气甚为倨傲,高高在上,宛若富人给穷人施舍。
“跟随你,与你共享江山。”
了慧缓缓琢磨着,
“不跟随你呢,是否连尸骨都无存?”
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就是你对人的好?”
沈迦玉皱皱眉,猛然意识到自己异想天开了。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看似和谐的相处蒙蔽了她双眼,她竟忘记了慧一开始就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
黑与白永远是对立面。
她居然还试图拉他入伙?
要复仇的话,她将来当然还要剁下更多人的脑袋,无论有辜无辜。
这小僧愚慈至此,她杀人时他不可能袖手旁观。若他真追随她,整天哭天抹泪,烦也要把人烦死。
了慧掌握太多她的过往,况且她又刚杀死他师弟,万一了慧真把秘密泄露出去,或者教柔羌王用雪葬花毒来对付她,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拒绝还俗也可以,须得对天发毒誓或者把你舌头割掉,我才能放心。”
了慧眸底溢出悲哀,泯不畏死。
“我不会还俗。”
“如果你想割我舌头就趁现在吧。若你将来作恶多端,我会把你秘密交付出去的。救你,我确实后悔了。”
后悔?
沈迦玉听他亲口吐出后悔二字,满腔情欲登时化为冰冷。她问他后不后悔,其实是想听他斩钉截铁回答“不后悔。”
他曾经奉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准则,认为见死不救与作恶无异——现在他却以救她命为悔。
沈迦玉喃喃念叨着:“后悔了……你前几日还说过希望我好好活着,如今便后悔了?那前几日的话算什么?”
了慧亦茅塞堵胸。
他心志远没口头说得那样坚决,就在昨日,他还询问法空禅师还俗之事。
沈迦玉是外刚内也刚,了慧则外柔而内刚。两颗刚心互撞,下场必定惨烈。
她质问:“你到底喜没喜欢过我?”
了慧:“没有。”
“都是我一厢情愿?”
“都是。”
了慧清冷的双眸缓缓阖闭,即便满身遍体伤痕,也仍是那个六根清净、性如冰雪的佛子。
三生石上没有他的名字。
他永永远远都不会爱上她。
沈迦玉自嘲地对天长笑。
“好,好个后悔。但我已经活过来了,你后悔也是徒然。”
了慧道:“我最后再饶女施主一次。趁我改变主意之前,你赶快走吧。”
“饶我,就凭你?你饶我?”
了慧垂眼抚摸着师弟冰冷的尸身,失神道:“饶你便是帮你保守秘密。那些兵将还在庙外巡逻,如果喊人抓你很容易。女施主,回头是岸。”
沈迦玉轻嗤一声:“这么说,我若磨蹭磨蹭,你便改变主意喊人抓我了?”
他道:“你杀孽太重,不得不除。”
沈迦玉听他口出狂言,闪过一抹暴戾:“那我可得先杀掉你灭口。”
她腰间挎着弯刀,英武有力,勾勾手指就能把了慧师弟掐死,要掐死了慧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拧着手腕骨节,一步步朝了慧逼近,等他求饶……了慧却犟然不为所动。
看你能倔多久?
沈迦玉掐住他脖颈,将他缓缓拎起。
了慧双履离开地面,青筋暴起,脸部被掐得充血肿胀。
他渐渐呼吸滞涩,只消得沈迦玉再多用一点点力气,他脖子就也和他师弟那般咔嚓断裂。
“发誓。对天发毒誓你不会泄露我的行踪,我便饶你。”
沈迦玉看见他空空如也的食指处,终究起了些恻隐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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