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泼墨般的浓黑。
戋戋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四肢百骸无半丝力气,脑袋晕沉沉, 稍作动弹就恶心想吐。
她眼皮沉重如铁, 舌头也干燥得快要冒烟, 酸痛的喉咙吐不出半个字。
水,她想喝水,哪怕半滴也好。
她侧躺在一软绵绵之物上,欲挣扎起身找水, 却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束住了,眼前也被缚着黑绸布,根本难以挣脱。
这是哪里?
闭塞, 安静, 黑咕隆咚, 独身一人。
她恍惚间来到那个久违的噩梦中——那个在闺阁中常常困扰缠绕她的噩梦。
所以噩梦终于变成了事实是吗?
戋戋陷入极度恐惧。
她暗暗闭眼, 缓缓凝聚身体所剩无几的力量。可她身子骨远比料想中要虚弱,咕咚, 她从软垫上直直滚下来,因为手脚被缚的缘故脸先着地,疼得她嘤唔数声,连连倒抽冷气。
一点烛火透过黑绸刺入她眼睛。
有个人无声走到她面前, 棱角分明的手将她从地面上抱起来, 放回到软垫之间。戋戋眸底噙满泪花, 咬牙问“沈舟颐是你吗?”
她嗓子脱水太厉害, 实际出口却是断断续续的“沈……舟……是……你……”
她闻到了那人身上的药香。
那人淡淡说:“是呀。”
簌簌泪花顿时不受控制地坠下来, 她扭动两下身子, 屈辱又痛恨, “放开我。你若再敢这样对我,我就死给你看。”
一片沉静。
戋戋续续威胁:“圣上已经封我做郡主,你把我困在这里,圣上会追究你罪责,杀你的头。”
沈舟颐仍然无动于衷。
“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么。”
他冰凉的指腹,缓缓揉着她双唇,指腹沾染晶莹泪水。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起身离开。
戋戋急,哀切地蹭蹭身子,又将膝盖磕在牙床的木棱上。她疼嘶一声,神经直蹦,到底还是妥协道:“水,求你给我口水。”
沈舟颐拿来水,仰她的脖颈,给她喂下去。
戋戋喉咙蠕动着,贪婪地汲取清凉,原来水也可以如此甘甜。蜿蜒的水花顺下巴流到脖颈间,沈舟颐帮她擦干净。
喝完水,她低低啜涕着。
沈舟颐问:“还有别的事吗?”
圣上,阿骨木,还有晋惕很多双眼睛都在找她,他并不能停留太长时间。
她哽咽说:“疼。”
刚才那一下,应该是把膝盖撞肿了。
沈舟颐搬小杌子坐在床畔,掀开她腿间衣裙,果然有块皮肤隐隐青肿。他淡淡叹口气,拿来跌打损伤膏,打圈揉涂在伤患处。论做大夫他是专业的,手法十分到位,须臾间膝盖锐痛就消失。
他又检查她周身还有没有其他青肿,一块帮她处理了……动作那样温柔,比三月春水还柔腻,仿佛即便再重的沉疴加身,经他手拂一拂也便痊愈。
戋戋抽噎着,心中恐慌与难堪愈甚。任凭外表再是温柔,他从始至终也未解开她的麻绳,覆在她眸上黑绸他碰也没碰一下。
他这是要困死她。
沈舟颐拍拍她满盈泪痕的脸蛋:“乖,黄昏我会来给你送膳。”
双掌轻轻掰过她头,使她朝左侧某个方向“看”去:“那里有恭桶,是坐着的,如果肚子急就用那个。如果不急,等我过来帮你也行。”
戋戋呜呜呜地哭。
她仰起脖颈,下巴磕在他的水玉腰带上,苦苦哀求:“舟颐哥哥,你放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嗓音越来越大,到后面几乎是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的状态。
沈舟颐食指竖在她唇间示意她噤声:“戋戋,你上次跑时也是这么保证的。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可信度吗?”
戋戋绝望摇头。
他长长吸口气,俯身深沉地将她抱住:“乖乖等我回来,衣食方面我不会少你半分。我未曾堵你嘴,因为怕你吞咽什么异物再伤害了口腔,也是方便你吃东西。但……如果你一意孤行大喊大叫,我就唯有一剂沉眠散给你灌下去了。”
戋戋跟只木偶似地躺下来,沈舟颐帮她盖好被子。
他将水杯灌满,放在她左近小杌子上,她一抬头就可以用舌头舔到。另有些鲜果,诸如樱桃、橘瓣、梨块,都是沈舟颐洗好且无需剥皮的,供她随时消遣享用。
戋戋此刻哪还有心情吃。
她心情和这间昏黑的屋子同样,黯淡无光。
·
事情还得从她迷晕晋惕说起。
她用混掺酒水的乌木犀香迷倒晋惕后,妥善将晋惕放到了地窖一张小石榻上,又怕斯人受凉风寒,特意将自己包袱里的褙子盖在晋惕身上。
她心如明镜,晋惕不能和她一块走,柔则非但魏王府会被究责,两人同行也会因为太显眼而被追到的。
但晋惕是个极执拗之人,明明白白跟他讲道理他定然不肯听,唯有用迷香才能将他撂倒……
之后,她按照晋惕之前指点给她的密道路线,用地窖中铁杵撬开了密室门,沿路往前探。密道闭塞幽暗,有好几处手中蜡烛险些灭掉,她努力克服心中焦虑。这一番狮子搏兔用全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勇敢从密道闯了出去。
诚如晋惕所说,密道通往外界,越往前走,她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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