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人情。
他对玉扶瑶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接近她不过是为了她身上的鲛人族王族血脉,可是此刻看着这个眼角眉梢都很像她的儿子,遥远的记忆忽然从他的心里复苏。
玉扶瑶美丽、温婉,有一条极漂亮的银蓝色鱼尾,世间任何珠宝都点缀不出她万分之一的好看。尤其是她跳舞的时候,纤细腰肢摆动,水袖缠绵飞舞,如同飞天的神女。
鲛人族未经世事的小公主,单纯得可爱,轻易便陷进他编织的陷阱里,对他言听计从,温柔乖巧得像她跳舞时会随着主人心意随意弯折的水袖。
可是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日,这条柔软的水袖忽然变得冷硬,不再服从他的摆弄。后来她跪在鲛人族的族地里,在历代先祖的墓前,鲜血已经流尽了,脊背却仍挺得笔直。
柔软脆弱的菟丝花忽然变成了一把宁折不弯的剑。
褚玄洲记得那日他万年冷硬的心因她而小小地震动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鲛人族死后会凝成一颗鲛珠,玉扶瑶以鲛珠为媒介,用自己的灵魂诅咒他。
——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可惜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恶毒的诅咒,如今在扶川身上应验,他也并不觉得恐慌。毕竟鬼君这个位置,也是他踩着自己父兄的尸体坐上的。
他能容忍被自己的儿子杀死,却不能容忍,他的鬼域被自己的儿子亲手毁掉。
不过没关系,他有两个儿子,这个不成器,换一个便是。
褚玄洲盯着扶川看了片刻,握住胸前的龙骨用力折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理了理衣摆,走到那个象征着无尽权力的王座前,端端正正地坐下来。从身体后胸伸出的龙骨抵在王座的椅背上,让他不至于无力地往后靠。
扶川冷眼看着褚玄洲的动作,并未阻拦他。
血液的流失让褚玄洲的身体变得僵冷,他的胸口小幅度地起伏着,染血的黑色衣摆在王座上散开,好似他铁血杀伐的一生的映照。
“你以为杀了孤,还人间太平,你便能打破死局,和那个女人永远在一起?”褚玄洲音色暗哑地开口,看着扶川骤缩的瞳孔,愉悦地勾唇:“你应当知晓,历代鬼王都有翻阅命簿的权限。”
“唰!”
冰棱的尖端贴着褚玄洲的咽喉,细小的血珠渗出来。
扶川寒声问:“你知道什么?!”
“孤全都知道。”褚玄洲眼底的笑意扩大,幽暗的眼映着扶川眼尾的猩红,“孤知道你有必死之局,就算你杀了孤与你兄长,也无济于事,不可避免。”
扶川垂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
“她与你羁绊深重,是唯一能破局之人。但天之道,因果相济,生生不息。违逆天道是什么下场,你应当清楚。”
扶川冷嗤:“你做了几万年的鬼君,竟也敬天?”
“原先是不敬的,但今日——”褚玄洲笑了一下,五指成爪穿透自己的胸膛,捏碎心脏,“这便是孤从命簿中看到的,孤的必死之局。”
温热的血溅在扶川脸上,也溅在褚玄洲脸上。
褚玄洲生机断绝,却露出桀骜笑意。
“孤乃鬼君,只能战死,绝不为囚!”
鲜血从扶川的眉尾滚落眼角,顺着下颚滴落。他漠然看着王座上的尸体,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眼前的画面和前世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沦为废墟的鬼王宫,贯穿胸腔的巨大龙骨,亲手捏碎自己心脏不愿为囚的褚玄洲。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嘲笑他,向他展露命运的强势与不可更改。
他重活一世,仍然会走向最终的宿命。
废墟之上,扶川静默良久,转身朝着天井的方向走。
——即便命运不可更改,他也要亲自验证。
冰冷的夜风将鬼王殿的血腥气吹散,废墟的隐蔽处走出来两个人。
褚昭澜走到王座旁,垂眸盯着刚死去不久的褚玄洲看了片刻,伸手合上他的眼睛。
“父君,安息。”他轻轻呢喃一句,温柔地将褚玄洲翻过身,手指按在他的脊背上,划开皮肉,取出里面的鬼骨。
黑色的鬼骨静静躺在褚昭澜的掌心里,里面强大的力量让褚昭澜心跳加快,兴奋地喘息。
“今月。”他向几步之外的影卫投去目光。
今月颔首上前,将浑身血迹斑斑的鬼君扶下王座,在他身上盖了一块黑色的布。
褚昭澜不顾血污,顺势坐在空荡的王座上。
“拜见鬼君。”今月单膝跪地。
“哈哈哈哈。”褚昭澜大声笑起来,眼里一点悲伤也无,他坐在王座上轻闭双眼,想象着自己日后指点江山、万鬼臣服的尊贵,泪却一点点濡湿眼眶。
“我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扶川肯定想不到,父君会利用自己的死做局,引诱他步入圈套。”他哑声说,睁开眼睛看向被黑布盖住的褚玄洲,真心实意地道:“多谢父君为儿子绸缪,鬼骨我会好好利用。”
云渺已经数不清自己砍杀了多少只恶鬼,枯骨林里的鬼气不断地被饕餮吸走,但到底积累已久,恶鬼们能源源不断地利用鬼气恢复再生,应付起来十分困难。
云渺与赫连惊春作为主力,负责向外撕开缺口,只是一路走过来,不少人都发现昔日的第一剑仙没了他的黎生剑。
剑是剑修最宝贵的东西,失去了本命剑的剑修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手臂,但尽管如此,赫连惊春斩杀恶鬼的动作依然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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