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地想直接动手去抓她的时候，她动了动，小心地从纸箱子里爬了出来。少年这才发现，她的动作有些跌跌撞撞，那本应该细腻白嫩的脖颈处，像是被谁用斧头砍过似的，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刺目疤痕。
那与她分外格格不入。
他一时有些失语，想要后退两步，又蓦然想起这磅礴的大雨，连忙撑起伞遮在小女孩的头上。
黑发蓝眼的女孩从豆大的密雨中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便有些吃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点焦距，平静地、认真地看着他。
仿佛要把他的全部印在眼睛里，永远也不忘掉。
…………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一双皮鞋踏过重重泥泞，穿过雨幕，停在了她的身旁。
那双皮鞋的主人问：“这位……小姐。”
“您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并不大，在雨声中几乎显得微不可闻。
但那其中的疲倦嘶哑，和与年龄不符的苍老感，却连雨声也遮不住。
他问完这句话，他们便一同沉默。
男人无比平静，几乎没什么情绪波动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她看起来似乎和他有着相同的心境。
有些莫名的讽刺不是么。一个陌生人，他也能看出和他有着……相同的心境。
在过来之前，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却让人觉得，它马上就要因为过于笔直，而被折断了似的。
第一次，他发现挺拔也能看起来如此脆弱。
就如同鸟儿终于飞回故巢，带着终于和亲人团聚的喜悦而毫无防备，却发现猎人早设下陷阱在那里等着它。
猎人狠狠折断了它的翅膀，用手中的利刃剜去它最后的希望，高明地用它最亲最亲的存在，给予它最绝望的打击。
于是，那鸟儿就像此时这样。
再也飞不起来了。
良久良久的沉默之后。
他看到面前这个如同死了一般的少女动了动，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才恢复一点知觉，发现自己仍在这个让人觉得无比错误的世界。
——她注意到了他。
她依旧垂着头，乌黑的发搭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神色遮了个严严实实，那浑身的压抑的感觉令人很难认为她是个活物，但她实实在在是动了。
少女缓缓侧身面对他，抬起手，很轻很轻地比手势。
然而，她的动作越轻，他却越能看到其中的压抑，仿佛每个细胞、每滴血液都叫嚣着要冲出来挣脱束缚，那薄薄的一层皮肤看起来摇摇欲坠，只有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颤抖。她整个人如同封印了一头巨大的怪物，而此刻封印摇摇欲坠，却竭力发挥着最后的作用。
男人的后背猛然紧绷了起来，他蓝眸暗沉地观察着她，越发警惕地调动肌肉调整站姿，做好了应对突然袭击的准备，却仍在一瞬间感到一股危险直觉猛地窜上天灵盖，引起一阵无可避免的毛骨悚然。
他看到少女连续的手势成型，那手势是对他说——
“先生，请问你看到我的哥哥了吗？”
“我一回来，他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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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信件
◎韦恩庄园◎
尤娜早在那双皮鞋停在她身旁的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布鲁斯．韦恩。
一片空茫的大脑意外地转得很快。
她很想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他既然收养了杰森，为什么还让他死在罪犯的手下？
他这个父亲到底有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
可她也清楚地明白，错的并不是布鲁斯．韦恩。他只是个受害者。
她不该迁怒他。
他也对杰森的死感到非常难过与悲伤，甚至可以说是愧疚。冒着倾盆大雨，独自一人而来，也足够证明这不是什么给别人看的作秀。
他们都是一样的痛苦。
可她还是对他比了那个手势。
她问他：
“先生，请问你看到我的哥哥了吗？”
“我一回来，他就不见了。”
果然，她看到男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就算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情错的根本不是他，她仍然忍不住想问他——
你把我的哥哥，藏在哪里去了？
韦恩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她：“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还会回来吗？”
“哥哥一定会记得我的，对吗？”
“……”
他喉咙动了动，下颌紧绷，手已经攥成了拳状。
他的语调却故作轻松：“这要看你哥哥有没有兴趣从天上下来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尤娜抬起头，绿色美瞳早已摘掉，那双瑰丽至极的蓝色眼眸便暴露在了人前。
韦恩呼吸一窒。
“尤娜。”
“而我的哥哥，叫做杰森．陶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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