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马自达停稳之后,三人从车上下来。
罗门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已经少有民房,杂草丛生的路旁只有稀疏种植的瘦弱杨树,和他们背后一片被围起来的厂房。
“告诉你们房子早没了,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来到停弦渡复船村[1]三组的这处地方,临澧县公安局领导安排陪同的镇派出所警察给两人递烟。他同浩南讲,真羡慕你们这些城里的警察,福利待遇好,也多的是立功升职的机会。
浩南笑了笑,说也羡慕他,因为他看上去挺放松的,不像自己总是忙里忙外。
“我农村出来的,好不容易考上了警察吧,结果又被派到农村的派出所。大城市就别想了,不晓得以后有没有机会调去县公安局。”
镇派出所的警察说,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好多农村派出所出去的,听他们讲,只要有本事有能力,去县城和大城市,当领导的都有。
“现在呢?现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再忙也忙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还有什么必要忙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浩南和罗门都没有回他的话,径直往前走。
“时代不一样喽!农村出来的在农村,县城的在县城,大城市的在大城市,除非你有关系,各自的萝卜就待在各自的坑里,也挺好,也挺好。”
停弦渡镇派出所同来的警察拍拍自己的大肚皮,自嘲一般打起哈哈。
“站住!”
靠近厂房门口,一个头发稀疏、皮肤黝黑的男人忽然从铁皮大门后面走了出来,喝住三人,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警察,可以进去看看吗?”浩南摸摸屁股兜,亮出证件。
“哦哟!警察?什么事情哦?”守门人一听他们说的普通话,表情瞬间有些绷紧。
“放心咯!就只看看,很早以前的一个事。1992年,一对夫妇喝农药死了的事情。其实屋子早就没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这两位领导就是工作认真负责、勤勤恳恳,坚持要来看看,我就带他们来看看。”
一听到派出所的警察说方言,守门人的表情又舒缓了些。
“这里是老方主任儿子开的搅拌站呢,你应该晓得吧?”
“晓得晓得,没事没事。”派出所警察劝他放轻松。
于是头发稀疏的守门人放三人进来。
看着那些高耸的大铁罐和成堆的黄沙,罗门有些不解,问守门人搅拌站是干什么的。
守门人指着一辆正在装载的水泥罐装车,告诉他就是混合砂石水泥的,再运往各个工地。
“以前我们村穷,好穷的!但是现在经济发展起来了,到处都在修路修工厂,开搅拌站就好赚钱的。”守门人又指着围墙边一辆宝马SUV,说那是老板的车,平时就停这边,还有一辆奔驰轿车,开出去得多,又指着一辆大众宝来,说那是自己的车。
“赶上了好时代呢!”
守门人感叹,经济发展快,让这里以前的穷人,也有机会过上好日子了。
“你们说的那对夫妇其实就是我邻居。”
守门人说那户人家姓周,都是好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一带因为澧水河涨水容易被淹,政府做工作,把住的人全部搬走了。
他指着一排工人住的集装箱房子说,那就是自己以前房子所在的地方,是那种红砖青瓦的房子,现在已经拆了。又指着旁边一座搅拌站的大铁罐,告诉几人,那就是周家以前在的地方,也早没了。
“他们家更穷,还是那种泥砖房,地面没铺水泥,有时候下大雨屋顶漏水,家里的黄土就变成了泥。”
浩南问罗门能不能想象出来泥巴地面的房子是什么样。罗门摇头说想象不出来,浩南点点头,说自己也想象不出来。
“你们自己非要来的,我都说了,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的。”停弦渡派出所的警察笑他们天真。
罗门看着那三层楼高的蓝色大铁罐,上面印着四个白色的大字“富祥商混”,嗡嗡低鸣,仿佛在不停强调着现代工业力量的厚重机械感。
“过去那么久的事……”守门人掰着指头算,说都二十二年了哦,你们现在还过来查什么。
“你说你那时候是他们家邻居,他们有个小孩儿你记得吗?”浩南问。
守门人说记得,那小孩儿当时十几岁,父母出事的时候人不见了,后来听说是被一个澧县女人收养了。
“你觉得那小孩儿,当时有没有可能想过害死自己父母?”
守门人一愣,慢慢闭上嘴,歪着眼睛想了挺久。
“我记不太清楚了,”他说,“那小孩是叫周启……明?我就记得他还挺乖的,读书成绩好,也孝顺。”
罗门纠正他,是周启森。
“哦,对,周启森。”守门人又掰着手指算,说他今年应该也有三十好几岁了,自己也都快六十,好久没见过了,现在见肯定也认不出来。
他强调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但如果硬要问有没有可能,好像也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
“小孩是个乖小孩呢,但是为人父母的,确实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尤其是那个男人,自己本事不好,让家里日子过得特别苦不说,还动不动就打女人、打小孩出气,这是很不对的。
“那个女人吧,有人说她不守妇道,勾引条件好的男人带她过几天好日子,也不怎么顾家。这里我讲个实话,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娘老子,那我很有可能也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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